沈樾舟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清。
他撑在床褥上渐渐起身,伸出手掌狠狠揉了揉发疼发胀的太阳穴。
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手心触碰到一块冰凉的绸缎,沈樾舟模模糊糊扯出来细看,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绣着“知更鸟”布条,是个很奇怪的六角菱形,再定睛一看,吓得他浑身一颤,赶紧将布条扔出去三四米远。
肚兜!
居然是女人的肚兜!
沈樾舟火冒三丈,阴沉着眸子厉声朝外喊。
“孙正义!你活腻歪了!”
“给本座滚过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门外全然没有任何声响,沈樾舟立刻起身,穿上一件肩上绣着红枫的月白色轻袍,正欲跨出此处时,又瞥到紧挨着床榻旁边的一面他极为眼熟的梳妆镜。
这是一块从西洋运来的水银镜面,雕刻着夸张的欧式浮雕,还有几个所谓的什么天使的塑像。
而梳妆镜台面上,亦是一幅笔锋遒劲的金笺,上面写着一幅小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是他的字。
是她的镜子。
哐当——
心碎得悄无声息,眼珠里的雾气不知道何时升起。
沈樾舟颤微微地走进那盏水银镜,摸上去那块被她摔碎的镜面。
她说,破镜不重圆。
但是他挨个挨个捡了起来,一点点重新拼了上去。
记忆汹涌澎湃地滚出来,脑海中那个模糊又清晰的影子似乎在聚起,沈樾舟回望着眼前这熟悉的陈设摆件:临窗凭栏处的梅花式漆小几,秋色百宝镂空屏风,右边上几只蹁跹腾飞的蜻蜓摆件,还有床头那一支汝窑美人斛……
他摸着他自己不敢触碰的记忆,不敢贪念,更不敢多思。
这里是阿轸的飞灵揽仙阁。
他在阿轸的闺房里。
可是……
阿轸呢?
“沈樾舟!”
谁的声音?
“沈樾舟!”
“醒醒!”
宋榆一手掐着沈樾舟的人中,一手微颤着手去摸他的脉搏。
这脉搏忽强忽弱,极度不安稳,呼吸也越发的轻微甚至短暂停止,完全就是即将陷入深度昏厥的状态!
张泽权速速跑来,嗖地蹲下身扶着沈樾舟,着急地冲她吼道:“都督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好好的!就是把她招过来说了两句话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宋榆!”
张泽权护主心切,一把拽着宋榆的衣襟,视线锋利又狠厉。
“都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把你剥皮抽筋!”
“闭嘴!”
宋榆冷不丁突然也朝他厉声呵斥,“放手!你是想让他死,就接着闹!”
张泽权心里还在犹豫,一时手足无措。而宋榆已经上手一把扯开了沈樾舟的衣襟领口,瞬间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肩膀微绷,亮出线条匀称的锁骨和紧实有力的胸肌,肩胛处夯实硬朗,分毫寸寸无不能用精致二字形容。
宋榆微微一怔。
张泽权如临大敌,伸手就要去拢上他主子的“清白”。
“你这个女人……你要干什么?”
“敞气!”宋榆闷头急道:“他现在脉息不稳定,呼吸短暂停滞,需要透气。”
宋榆来不及过多解释,只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令头高低脚高,继续解开衣领和腰带,顺势将头部转向一侧,避免舌后坠阻塞气道。
张泽权对医术是半窍不通,可是看见宋榆似乎比他都要紧张,渐渐也没了话说。
宋榆不断呼唤着沈樾舟,上手去探脖颈间的脉搏,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一直都有呼吸。
可是……他为什么会晕厥?
沈樾舟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毕竟是主角,策划也没有给他设定成病秧子,再加上常年习武,不说百毒不侵,但也至少寻常的风寒感冒不会令其突然昏厥。
就算是宋榆上手仔细摸脉搏,也没有探出什么缘由。
她正疑惑着,手还搭在沈樾舟的脉腕上,枕在她膝上的男人突然一动。
少女微垂螓首,墨发就顺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微微坠下,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对视。
四周唯剩下虫鸣鸟叫的声音。
阿轸?
沈樾舟两条剑眉蹙了起来,目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不过他顷刻之间就回过神来,见鬼似的从她身侧起身,霎时勃然大怒。
“你在干什么?”
“都督!”
“都督!”
张泽权忽露喜色,立刻上前查看,扶住他的手臂,担忧询问,“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