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月难熬,白天烈日杲杲,晚上暴雨倾覆。
几场夜雨下来,整个九鼎城化作一个巨大的蒸笼,炎热又潮湿。
院子里的雪海和碧游香开了大半,雪海又白又圆的花球挤挤挨挨并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就像一片积雪堆成的海洋。
碧游香同样开得盛极,将整个花圃都铺成了浅碧色。馥郁花香弥漫在花圃和庭院里,惹来许多蜂蝶。
此外,青纱衣也开始打花苞了,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开放。
何不为对这些娇花极为上心,从花苞孕育之初就在苦苦等待,如今终于等到花开,自是喜不自胜。
可与此同时,一股担忧漫上心头,皆因他的家中有个爱偷花的贼。
那贼喜欢花的香气,每年都得霍霍许多碧游香用来熏衣。若只是碧游香,那也就罢了,毕竟此花甚多,少几朵也不打紧。但那贼人实在可恶,连他的雪海和青纱衣也不放过,只因她喜欢青白两色,而雪海和青纱衣配在一起最是好看。
每年花季,何不为都喜忧参半,生怕他的花被人偷了去了,三不五时就晃过来看一看数一数,就差日夜守在花圃边,连觉也不睡了。
但再是如何担忧,集市总归是要赶的。
隔了整整二十一日,集市总算是又开市了。天蒙蒙亮,何不为就下山去了。
他前脚刚走,云绰就起了,哼着小曲儿下楼来,熟门熟路掐了朵碧游香,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真好闻。她满意极了,刚要再掐几朵回去熏衣裳,忽然觉得鼻子很痒。
“阿嚏!”
云绰揉揉鼻子,刚有些缓和,下一瞬,那感觉又来了。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十几个喷嚏,打得云绰头昏脑涨。可鼻子还在痒,手指也跟着痒了起来。
云绰忍不住挠了几下,皮肤上顿时现出几道白痕。紧接着,指尖红了,指节也红了,像四脚蛇一样往上爬,爬到指缝、手背,直到手腕。
被阴了!云绰一下把花丢了出去,可还是晚了。那股子痒意翻了倍,钻进骨头里正闹腾。整个手火辣辣的,又痒又疼。
好家伙,这么霸道的痒痒药。云绰一气,又连打了五六个喷嚏,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待得再抬起头来,眼里已是怒火冲天。
既然战争已经挑起,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云绰捏紧拳头,眼神乍然变得狠厉。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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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上午的集市,何不为收货颇丰,瓜果种子、鱼线钓竿,拎得两手满满当当。
今天日头大,晒得人满头大汗。何不为顶着太阳跑进院子,将买来的物什放在地上,朝心爱的花圃打眼一晃,却顿时惊在原地——
花圃正中间的碧游香和青纱衣齐根儿没了,乍一看跟斑秃似的;昨夜才开的两朵雪海已无踪影,只剩两根光杆子孤零零插在土里。
何不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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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微抚,吹得风雨桥上的绳结飘来飘去。
云绰蹲在桥边的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一块干巴巴的烤粟饼,嚼得相当艰难。
罢了,粟饼虽然难吃,但好歹也是能吃的,总比饿肚子来得好。
云绰这样想着,手中的烤粟饼好像突然有了一丝甜味。
眼下正是饭点,桥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每行过一人,都会向云绰投来好奇的眼神。
真丢脸……她羞恼地别开脸,嗷呜咬下一大口粟饼子。
这时候,叶执他娘周珍打桥上走来,见她蹲在树下吃饼,模样好生可怜,赶忙走了过来。
“小云,你咋在这儿吃饼呐?”
云绰嚼吧着饼子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周婶好!我师父上山采药去了,让我自个儿解决伙食。”
周珍一拍手:“哎哟,你还在长身体呢,光吃饼咋行啊?走,去婶子家吃。”
云绰顿时两眼放光,心道自己今天真是太走运了,居然能遇上周婶这个大好人。
但为免答应得太过急切,显得像个饿死鬼,她还是欲拒还迎了一下。
“不用了周婶,我吃饼也能吃饱的。”
“这哪能吃得饱?”周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带,语气完全不容拒绝。
云绰亦步亦趋地跟上她,心里喜滋滋的。
叶家炊烟袅袅,白雾从厨房飘出,萦绕在庭院里。云绰随周珍走进院落,一下就闻到了鱼肉鲜香的气味,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叶执正坐在台阶上埋头编什么东西,不经意用余光扫到她的身影,忙抬起脑袋正眼看过去。
“小云?”
周珍瞥他一眼:“今天小云来咱家吃饭。”
叶执“哦”了一声。
叶大明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对云绰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小云,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