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仰起头,盯着璀璨炫耀的天空,半个时辰之后,这片天空就会化为沉沉的墨黑。早在十日前,就已算到这场日食的降临,天有异象,实为大凶之兆。
中垣大地发生过两次日食,第一次,天下大乱,第二次,天玑灭国。
那么这次,凶兆会应验在谁的身上?
慕容黎归拢目光,窥探着天地之秘,淡然冷笑,无论是何等灭世凶兆,都绝不会应验在自己身上,若要灭世,灭的就是仲堃仪的世,若要血流成河,就是天枢叛军鲜血汇聚成河。
他要斩敌,夺剑,凝天下。
“一场真正的战争。”慕容黎望着远方,轻轻加上一句。
“至死方休。”
……
林木遮蔽的山脉下,是又原山进出的唯一道路,日光透过树叶洒下,若隐若现。
三日前,北风以精湛的易容术改变了二十四名黎泽阁弟子的容貌,使他们看起来与天枢哨兵一模一样,然后代替了山脉下十二处天枢岗哨。
哨兵被替换,瑶光精兵百人一组,分成各个小队悄悄潜入了山中,埋伏在布防图上仲堃仪安排的每个阵点后方,等待军令。
北风坐在一方山石下,等待日食降临,妩媚妖娆,皱眉轻叹,正在给自己双手涂抹花油,然后是脸,脖子。
天狗食日前一刻,日光炽烈程度总会异于平常,他是玉衡最优秀的伶人,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除了炉火纯青的演技,最重要的就是这张魅惑世人的容颜,可不能被赤日晒黑毁裂。
所以他将散发着花香味的精油涂抹在自己暴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上,最后审视着光滑如玉的肌肤,觉得甚为满意,才将花油瓶子递向萧然:“你用不用?”
精油散发的异类花香味刺激着萧然鼻腔,北风的另类妩媚冲击着他大脑神经,他努力屏息静气,从牙缝里面硬挤出两个字:“不用。”
“可惜了。”北风似乎颇为惋惜,收了精油瓶,“你的皮肤若不是这般黝黑,定也是位俊逸公子。”
“……”萧然尽力保持着一位将军该有的风度,沉声道,“男儿铁血沙场,刀口舔血,要这般肤白貌美作甚,戎装裹身,上了战场涂抹的就是对手的鲜血,温热洒在脸上才叫畅快淋漓。”
“肤白貌美自然是悦人悦己。”北风抬起手腕,观摩自己完美的肌肤,轻笑,“你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王上,也是我们玉衡的阁主,同样刀口舔血,亲上战场,不还是肤如凝脂,姿容俊秀,并世无双,自有一段高华,仿若自骨中生出,以沉静慈柔之风仪,深深震撼着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甘愿拜服。那亦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足以倾倒众生,不是吗?”
萧然略略抬头,看着这位自骨中生出伶人气息的北风,谈论王上之时,眼底满怀着景仰,萧然心底的鄙薄淡了几分:“王上的气度风仪自是我等凡夫俗子无法比拟。”
北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自没有阁主那样上天慷慨恩赐的容颜,自然需要民间俗物来将养。”
以俗物衬托出来的美,他坦然谈论着,丝毫不遮掩半分,这份不自卑的气度顿时让萧然另眼相看。
自信美,也是由骨中散出,没有比任何人低贱。王上曾也做过伶人,萧然虽未曾亲见,也能想象就算卑微沦落伶人,王上也定是剔透清冷,骨中不曾褪掉贵气,无人敢亵渎。他无法反驳北风,只有敬重。
北风伶人身份是一种职业,与所有职业一样,没有高低贵贱。
“打个赌。”北风看着萧然,露出无比愉悦的微笑,“并非所有战场下来都得污秽不堪,鲜血满身。任务完成,我依然风华绝代,是战场上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萧然看着他,他的衣衫红白相间,广袖长袂,夹杂在都是劲装戎装的兵士中就是一道亮丽风景线,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这个样子,就不像上战场的,倒像是来参加花魁选秀。
北风突然从怀里掏出五六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向萧然展示着:“因为我有修颜液,桃花胭脂,祛黑膏,香粉,花油,可以保护皮肤富有弹性,青春永驻,白皙美嫩,丝毫不会被阳光尘土灼伤。”
萧然隐然嗅到一股商人气息。
“我可以为你修复容颜,成为瑶光最为年轻俊秀的将军。”北风话锋一转,站起来凑近萧然,将瓷瓶举在萧然眼前晃了晃,“这样的一瓶花油经百花提炼,耗时百天,若是你需要,我可以打个折扣,五十金。”
萧然对他才升起的敬重霎时降到冰点,斩钉截铁拒绝:“我不需要。”
北风立刻拉住萧然,露出商人的奸相:“相信我,你需要,物超所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定能让你变得有你家王上一半丽质。送亲朋好友不二之物。”
王上容颜那是上天太过慷慨的赐予,世间无人可比。萧然面色肃穆:“你莫非不是位真正的戏子?”
北风:“此话怎讲?”
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