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只是治愈,不是痊愈。
巽泽看着勺中的汤药移到自己嘴边,嫌弃的用手挡了:“我不喜欢苦的。”
慕容黎的手僵住。
巽泽解释:“阿黎,从前我事事顺遂,无灾无病,所谓苦口良药,我并未喝过。”
人生本就那么多苦难,何苦再添一嘴的苦涩。
巽泽确实不喜苦味,他为慕容黎做的药膳,清香温甜,为慕容黎烹煮的茶,奇特回甘,都不曾带有苦之一味。
甚至大言不惭嫌弃过慕容黎煮出的茶奇苦难喝,那可是子兑夸言天下之最的一盏茶,到他嘴中就成了破玩意。
慕容黎将凉了的那勺药倒入碗中,与碗中的温热搅拌,重新舀起一勺,送入自己嘴边,含了半口,才把剩余半勺又送到巽泽唇边,轻轻道:“我喝过了,不苦。”
于巽泽而言,再多良药都于事无补,既是喝之无用,喝了作甚。
他看着药,不想拂了慕容黎心意,喝下勺子中的,从慕容黎手中把碗拿了,一口灌入腹中,苦得皱紧了眉头:“这是对我病症的药,阿黎怎能乱喝?会伤及脾胃的。”
“无妨,之前给你喝的每一碗,我都喝了一半,许是你太怕苦味,总是那么抗拒。”慕容黎接过巽泽手里的碗,放于桌上。
药喝在口中,苦在心中,他每喂他一勺,都有三分之二淌于颈侧,所以他只有含药吻他,可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抵触,每每咽下半口,也让他回吞了半口。
巽泽沉默着,若是以前,他会毫不正经的玩笑慕容黎,是否用了什么特殊的喂药方式,是否为他洗净满身血腥时有不可描述之举动。
他喜欢不正经的挑逗他,让他满脸羞赧,然后毫无道德的大笑。
但现在,巽泽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
慕容黎想听他从前无忧的嬉笑,想看他眼眸魅惑的连番挑逗,可在巽泽沉默的这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坠进了无止境的深渊。
面容越平静,心伤就越深。
少年意气抒发,他回不去,巽泽也回不去了。
慕容黎望着巽泽,良久,向他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巽泽迟疑:“嗯?”
慕容黎:“伤的那只。”
不知为何,手上的痛巽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直到慕容黎强调伤的那只,才从指骨隐约传来痛楚。
慕容黎解开包扎的纱布,细细的为他涂抹着药:“边境有消息传来,壬癸确实知道陌香尘有动作,然因同族连根,怜陌香尘过往,未向本王揭露。又觉得心中有愧,故而煽动边境草寇作乱,闹出动静,是想引本王离开取龙城,免遭陌香尘毒手。”
“阿黎,你信吗?”
“知情不报,助纣为虐,我已命人将他押解回都城,铁骑兵全编入萧然军下。是真是假,待我俩回去,处置权交由你,可好?”
慕容黎若直去边关,就不会再蹚入江湖浑水,于慕容黎而言,确实是安全的。陌香尘利用慕容黎算计巽泽,也并非当真要取慕容黎的命,才引诱放任他离开。
倘若慕容黎中途没有折返取龙城,巽泽殒命,陌香尘便大仇得报,从此逃之夭夭,天涯海角,自有藏身之处。
月余过后,慕容黎再回城查巽泽身死真相,除了能怀疑那群武林群豪,又何来陌香尘蛛丝马迹,更不会想到边境草寇作乱乃壬癸作梗。
只不过他们算漏了慕容黎早察觉出巽泽修为渐散的事,低估了慕容黎为巽泽能斩尽万物的决心。
“若他当真是为王上安全考虑,我杀了,岂非寒了将士们的心。”巽泽看着被重新包扎好的手,眉间有些许锋芒。
“总归是钧天遗民,由你处置名正言顺。伤你等同于伤我,以造反罪论处都不为过。”巽泽本是钧天帝后裔,设局杀巽泽,等同于造反,巽泽怎么处置都是顺应天命。
慕容黎实则是想让他发泄心中不快,有的人,杀便杀了,但他的人,不能这么意志消沉下去。
“阿黎怕我扛不过这个坎?”巽泽微笑,“若说心里不堵那便是骗你,但我总归活着。不过一切又从零开始,回不到过去,那就回到过去的最初。”
“无论阿巽需要多长时间来平复,我都会一直在,你不走,我便不离。”
他会因自感拖累而走。
他会因身染尘埃而离。
只有慕容黎,承受不了他的离去。
“你若走。”慕容黎深深的望着他,“还是那句话,我不怕血屠千里。”
“阿黎,对不起,我不想让你目睹我生命被吞噬,感受那种苍白无力……”巽泽低眉,笑意缕缕破碎。
是他,不忍看自己离世时慕容黎的哀求无助。
他还记得昆仑丘那场分离,慕容黎抱住他哀求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早就知道慕容黎会安静的陪着他,他受伤时慕容黎会伤心,慕容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