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黏湿闷热。
但萦绕在山巅的雾气被驱散,视线反倒辽远。
抬眸就能瞧得见巍峨山脉覆着葱茏郁绿,而从山顶豁口倾泻的瀑布、绢细如练。
言诺乘出租车先去取背包,她将其寄存在客运站处,以便只要能苟延残喘留口气、即可随时坐任意1班车逃离。
然后让师傅开往滋养她的小城。
祭拜爸爸。
给奶奶扫墓。
也该去福利院探视的。
嬷嬷年事已高,又因多年操持积劳成疾,近两年愈加体衰多病,犹如风中残烛,没剩多久好光景。
数载未归,言诺也真切1把体验何为近乡情怯。
待晚霞蒸腾欲燃,言诺站在福利院前。
远峰烟岚云岫。
扑盖在这座半山腰的院落。
貌似19岁离开它时,还没这般颓败萧索…
此时应该是晚饭或者餐后游戏呀,怎么能连那些炸开锅的吵嚷喧闹声也消减?
斑驳掉漆的铁门都没锁,但言诺很费劲才推开。
想必是焊接铰链过锈。
1路寂然。
唯嬷嬷住处亮着1盏薄灯。
言诺敲门,许久后才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屋外天色渐黯,嬷嬷扒着门框辨认许久,才从声声颤抖的呼唤中认出言诺:“你咋啷个回来咯?我都快认不得你!”
嬷嬷老泪纵横。
言诺也如鲠在喉。
隔着门槛,她们彼此执手凝噎、相站许久。
嬷嬷虽耳聋背驼,干活还是利索的,强摁着言诺肩膀不许她动,然后颤悠着为言诺端来洗漱与泡脚水。
背过脸,言诺抹净决堤的泪。
夜晚,她们共枕同眠。
言诺挑好的说,絮叨地给嬷嬷讲述她这些年的打拼,多幸运、受器重、买了房、不缺钱,过得很潇洒。
嬷嬷问她婚订嫁娶。
言诺打马虎眼。
她们还忆及往事繁琐。
嬷嬷甚至连事件发生的日期都能如数家珍。
言诺得到了足够多的记忆缝补,以及从前年起福利院虽没被政府关停、但无以为继遣散员工的真相——那她按月寄的钱嬷嬷全没收到,便是被兼管账的行政私吞侵占。
倒不难追回。
但言诺转念1想,权当提前支付了雇佣她的劳务费、也未尝不可。
毕竟嬷嬷寡居在此终不是长久之计,住养老院是很好的选择,所以言诺就需要有把柄拿捏、肯听话的耳目。
便让那中饱私囊的行政定期探望、再行汇报,以便言诺能远程持续跟进,这计划行得通。
聊到很晚。
伴随虫鸣合奏。
言诺睡得极其安稳。
醒时天刚擦亮,虽时值盛暑,却仍有些凉意侵扰。
寻到厨房,嬷嬷在烧柴煮稀饭。
言诺便搬小板凳坐在旁。
1派岁月静好。
暂避风侵雨扰。
早餐米粥配咸菜。
午餐青菜素汤面。
言诺趁嬷嬷午后小憩,软件下单滴滴打车去了评价好、规格高的养老院洽谈,而后超市采购些营养品与蛋奶蔬菜才回福利院。
还夜访了行政的家。
又待两日。
1切安置妥当。
被割伤的腿也结痂犯痒。
这清汤寡水却总令人轻易沦陷的时日呀,也该到此截止。
言诺游说嬷嬷搬去养老院,说恰好有热心老同事能多加照料,她也好放心回京。
嬷嬷拗不过,便同意。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这话适用太广…
对往日岁月。
对事。
对人。
回程的高铁买的1等座,配有脚蹬也更为宽敞,言诺便躺舒服补觉。
嬷嬷说魏弋到福利院跟她及多数儿童被遗弃的遭遇不同,他是其母拜访后的决策,说最多10日、届时烦请嬷嬷善待——当然,她是哑女不会真的说,全靠写字沟通,而她的字迹柳叶细眉甚是娟秀,应该幼年在寨里读过私塾。
嬷嬷当时还纳罕怎有10日之期,就跟朝阎罗殿预约似的诡谲。
谁知仅1周,便传出她夫妻车祸殒命的噩耗。
而幼年失怙的魏弋由嬷嬷按约带回福利院。
这是场预谋的死亡!
以足够惨烈的方式祭奠!
音像店老板说他的缪斯茶女遇到了爱情模样的金发碧眼外国男,而那男的跟被1把火焚烧的滇南药业牵连颇多…
所以,是单纯的爱情被柴米油盐所消磨,让崽幼的茶女心生怨怼而施以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