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绞指掐肉。
窗外忽起疾风,扑着骤雨叩响玻璃。
原就凌晨的天幕挥毫泼墨,这会儿愈加厚霾阴鸷,偶尔1道紫色闪电爆炸,映亮魏弋悖逆灯光而坐、但迎窗对峙的脸。
他从没对言诺这般攻击性地直抒胸臆。
他习惯性讨好。
他主动收敛起刺猬铠甲,就怕被她识破真面目而排斥;今晚却破例,或许是求婚遭拒让他的忌惮皴裂,而她陪abigail嗨玩的笑容、还在他脑海循环播放,那种外放的喜悦,与此刻含蓄的歉疚对比悬殊。
诙谐地嘲讽着。
扮鬼脸。
把他积攒的勇气蹂躏。
将他梦寐以求的愿景给践踏。
雨势滂沱。
惊雷策马奔腾。
凝固的时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瞬间喧嚣四起,裹挟着魏弋超速的心跳声,到最后却仅化为1抹微不可察的叹息:“你太拎得清,反而对我残忍呀。”
言诺只作垂眸状,对他的指控供认不讳。
“提到那因利益交换才有1纸缔约的未婚妻,我还窃喜姐姐是否心存芥蒂,”胳膊搭在支棱着的膝盖,魏弋攥拳:“如今恍悟,倒是我给自己加戏。亏我滴酒未沾,虽没想过强取豪夺,却也不想错过这值得纪念的1吻,最后却总事与愿违。”
言诺思及他前晚的克制,又觉罪加1等。
他既知孔泽林,又跟司珩渊源颇深,那么,‘巢’那次鸿门宴想必不是秘密,而自己酒精过敏的人设也坐实。
逻辑还挺丝滑。
难为他把假料奉为圭臬。
言诺抠着被他笨拙地、勉强修剪成圆弧的指甲,愚钝地嚼出些深刻的真相——她似乎低估了魏弋的真心程度!
魏弋的诘责像拳打棉花。
满腔爱意悬空,没有愿意接纳的载体。
狂风肆虐。
搅乱遍野植树。
炸雷震耳欲聋,随紫电鞭笞夜空。
魏弋挫败,当言辞成为徒增烦扰的逞口舌之快、他卖惨表心都没法撼动半分,他就再无能扭转乾坤的利器,起码截至目前为止是定局。
“罢。”
“喔。”
魏弋气极反笑:“姐姐怎么不继续装哑巴?”
言诺单手托腮、拇指扣挠颈间软肉,1脸无辜扮相地蹙眉:“要睡觉吗?”
魏弋见她1副始终灯笼高挂旁观者的认知,猛地窜起几簇邪火,却无处发泄,只能愤懑地咬碎牙龈道:“睡!”
言诺乖巧躺好。
魏弋枯坐。
许久。
窗外雨幕似缓。
灯光隐匿处眼睫频繁乱眨,言诺思忖片刻:“你怕黑吗?打雷呢?”
“以前也会。”魏弋扶额蹭指,僵硬的脖颈随扭动而刺痛窸窣,如蚁啃噬、似锥雕凿:“但无所依仗,便只能逼着自己坚强。”——并非谁都能复制‘魏弋’的好运,他就是没姐姐疼爱、庇护的可怜虫,唯有自己进化成铜墙铁壁!
“喔。”
“没了?”
“你说不怕。”
魏弋抓发揪耳,偶尔会暴躁地想抡锤砸开她榆木疙瘩的脑袋,看里边究竟盛着多藏愚纳钝的浆糊:“给‘以前’的我1个安慰的拥抱也好呀~”
言诺撑床,而后踮脚跪坐舒展双臂朝他熊抱:“辛苦了。”
魏弋鼓囊的酸涩得以熨帖。
他的蜜糖。
她之慈悲为怀。
晨光熹微,惠风和畅。
言诺趁魏弋所缚松懈时起床,用蹩脚的英语跟管侍打听,然后被领到厨房忙碌,待他睡醒,在卧室,得到了1份由餐车贡献的超额惊喜!
红酒焗牛腩。
啤酒焖鸡块。
还有素什锦与西红柿炒蛋。
蒸得晶莹剔透的米饭、撒了熟黑芝麻粒点缀。
跟以往海城时粥、饼配咸菜的早餐比,今天这顿实属超纲,但很对症地狙中魏弋久涸的味蕾与心事。
魏弋缴械投降。
胃被犒劳。
再翻凌晨的旧账就显得他恬不知耻。
魏弋边心满意足地咀嚼,边自愧不如地认命:先打巴掌、再喂甜枣的操作,姐姐明显技高1筹,要驾轻就熟得多。
而且,好羡慕她的随心所欲,拒绝情绪内耗的围追堵截,凡不利者、就开启屏蔽仪。
修炼得真是足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