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待会儿。观南...
好熟悉,是谁?
在少年凄凄切切的目光中,纪衿芫十分严肃的思考着从哪儿听过这两个字。
忽的,一股直达灵魂的彻骨寒将纪衿芫包裹住,一阵恍惚,几息间,纪衿芫仿若足至云巅,轻飘飘的,眼前是苍茫一片,如云似雾,看不真切。
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过往,云烟,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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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现。
人,好多人。
呻吟,哭喊,怒斥,嘶吼,悲鸣。
各种声音交织成一块灰黑色的布,绣满苦难,人间恶疾。
又是一阵恍惚,纪衿芫眼前雾一般的场景逐渐清晰。
可她,似乎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看这一场戏,这场“纪衿芫”从未看见的,封存已久的,记忆。
观南,观南,我观南阎浮提众生。
她说:“每一个起心动念,无不是罪业。”
她说:“一场人间炼狱。”
...她是,观南。
纪衿芫,就是观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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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灾,漫天大雪无止境的落,似是要以霜白淹没人间,寒风呼啸着,卷走了安宁,卷走了平静,人嘛,在自然面前总是弱小的,他们只是看着,只能看着,像眼盲心瞎了般无动于衷,无能为力。
见大雪压垮了稻田,家舍,压死了牲畜,见他们维持生计的一切在静静的下个不停的雪中消失不见。
最后啊,他们也撑不住啦。
乞求和祷告,神佛听不到。
他们只好在挣扎和绝望中,饥饿与迷茫中,沉睡。
最后一刻,仍然期待着救赎的到来。
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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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雪地里出现一长串脚印,裹着厚实夹袄的殷红身影成为苍白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发间的珠饰银簪早已不见,青丝四散,随风而动。
本是娇俏如花的年纪,可小姑娘的脸庞却不见丝毫天真可爱,只剩一股了无生趣的荒凉,眼底空洞可怖,活像行尸走肉般,只知道一味前进。
六岁,她已经和父母走散月余。
遍地横尸,饿殍千里。这短短一月,她见过了无数次的悲嚎,见过生啖人血,卖子过活,她那点天真在无止境的悲中消散殆尽,现实它无情的抹杀了希望。
银财散尽,她好不容易换来的干粮早已吃完,从未受过苦的官家小姐如今却是七日未进一物。
饥饿,困倦,入骨的寒冷,无数潮水般的负面情绪叫小姑娘喘不过气来。
她已经忘记了,忘记了...
她累了,倒下了,在飞舞的冰雪中闭上眼。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那般美好,竟是不愿醒了。
可,她又总听见一声声轻柔的低语,唤她快快离开这里,于是啊,梦里的颜色渐渐褪去,化作灰蒙蒙暖融融的雾气,将她包裹,于这层层叠叠的雾中,她仿若获得新生。
醒来时,竟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花香四溢,鸟语生机。有人来此,见她醒了,很是惊诧,赶忙上前查探她的脉搏,生息回转,冰雪渐融。那人方才长出一口气,口中呢喃道:“好在救回来了。”
她慈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星宿翼火蛇,福气还在后头。哈哈哈,小丫头,愿不愿意加入苍青阁?”
于是,她留在了这处与世隔绝的山间楼阁里。
直至两年后彻底调养好身体,学会了自保,才被送回家中。
只是,她的身体里,早不止住了一个人,每逢月尾,最后三日,她即观南。
人生在世,必经苦难,观南观南,此后,她便是这世上又一度人不度己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