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老奴盼望,惠兰点头应允,堂堂司寇的儿子,头上只戴一顶倒角的方巾,穿一件千疮百孔的旧海青,鞋儿裂开口,袜儿没了跟,刚跨出坟堂门迎面一阵朔风吹得他遍体发抖,牙齿也相打起来,
陈荣道大爷,风狂雪大,路滑难行不如改日去罢,惠兰那里肯依,只把两手交叉胸前,冒着风雪,滑一跌的竟自去了陈荣禁不住落下几点老泪,频频叹息心想当年老主人在世,何等威风荣耀,那晓弄到今朝这般光景,实在可怜得很,一面想一而走回坟堂里,且说徐惠兰冒着风雪,一路走来,路过一家绸缎店铺,是邻居张子山开的,本想进去叙叙多年的阔别,无奈衣衫襤褸,莫被他看轻自己当众丢脸,于是低头逕走不一刻,已经到得叔父门首,幸喜墙门开着,便唤了几声管门里面无人答应,自己啐道:这是我叔父家中何用通报。
他便扑去了身上的积雪,昂然直入不期迎面来了一个仗势逞威的家奴不问情由,将徐惠兰一把抓住,喝道:这里是什么地万,随意乱闯,我家奶奶房里失掉了一个古董老寿星,正要捉贼。你到来了。
惠兰道:狗奴才,我是凤凰村大房里的大相公,你胆敢无礼
家奴道:大房里的人,到大房里去此地不容你进去,惠兰愤恨已极,举手就是两下巴军,打得家奴发了火,正待抡拳还手,恰好必贵从里面走出,双手一拦道:进兴,你这瞎了眼睛的东西,大爷都不认识,进兴道:即然是大房里大爷,怎生比我还穷。
必贵道:你新到府里,难怪你不知底细,原来大爷也是门庭烜赫,有财有势,只为运气不好。落薄下来,真是狗眼看不出高低,出言冒犯大爷,大爷,你不要动气,看必贵的薄面龙,
惠兰道:既是你说恕他无知,
必贵道:快来叩头谢罪,进兴是个势利鬼,只当做没听得,一溜烟跑了,惠兰
问道:必贵,你家老爷可好?
必贵道:我家老爷每天入参补药,健的像一只老虎,新近买了八百亩良田,收了四名书童。
腊月初三财星高照,惠兰正在饥寒交迫之际,巴不得立刻见了叔婶之面,借贷一二,那里耐烦听这些闲话呢,正想说移步进去。
必贵忙扯住了他道:大爷,且慢不要性急,听我说明白了你再进去,还是来得及,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
惠兰没法,只得站住。
必贵接着说道:腊月初三那天,早上我在书厅上打扫,忽见庭心里,有一头日老鼠跳来跳去,兜了三个圈子,就不见了。我心中有异,就去告诉老爷,老爷顿时传齐了家人,合力掘藏,果真掘出了一缸黄金,两缸银子,金光闪烁,老爷欢喜的嘴都合不拢来。
惠兰道:委实可喜。
必贵道:大爷你来的意思,我也明白,大概想问我家老爷借贷。
惠兰道:你家老爷,不知可肯周济?
必贵道:自家人那有不肯之理。
惠兰道:老爷现在那里?
必贵道:现在花厅上同奶奶饮酒赏雪。
惠兰道:那么你去通报一声。
必贵道:请大爷书房少坐。
惠兰跟随必贵走近书房,这时徐显章夫妇二人,正在花厅上对坐饮酒,甚是有兴。显章亲手给奶奶筛了一杯,说道:奶奶请啊。
徐奶奶道:我量小,不能喝了。
显章道:我你礼衣足食,又是夫妻团聚,今天喜逢瑞雪,应该开怀畅饮,尽兴赏玩一番才是。奶奶只得接过,一饮而尽。
显章道:奶奶,你看雪下得如风捲棉絮,多多有趣。
奶奶道:我看老爷年纪不过五十左右,怎么须发竟已雪白?
显章道:这是我平常人好心好,所以未老先白头。奶奶,酒冷了,请喝吧。两人各举金杯,连饮了几杯。
奶奶又道:这样的大雪,穷人真难过日子啊。
显章道:穷人的苦,虽然说不尽。那些贪吃懒做,狂嫖滥赌的人死也无人可惜。独有一种穷人,最是可怜。
奶奶道:那一种穷人呢?
显章道:就是那些挑担子做小生意的,他们不论狂风大雪,总得挑了担子到街坊上叫卖,今天这样的大雪,要赚几文家用,顾不得半个身子淋湿手足冻僵,要是一天不做就不能过日子了啊。
奶奶道:这样看来,你我是前世敲穿木鱼,修到的大大福气,真好比八洞中神仙了。
显章道:我想神仙也没有我们舒服罢。
奶奶道:老爷,有钱还须有势,请老爷捐个官,那么我也可做官太太了。
显章笑道:做官的人,都是一般痴汉。自古说:伴君如伴虎,眼前虽然富贵荣华,一旦失势,家产抄没,连子孙都穷了。你看我家大阿哥,做到刑部尚书,好说得官居极品,不想一病身亡,连年颠沛,只剩一个京官,住在坟堂屋内,连一日三餐都难以周全,这不是做官的下场吗?
奶奶道:老爷,京官穷到如此地步,还有发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