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十八年,初春 ,柳条抽芽,冬雪消融,是一轮新生。
平安城外一座破庙里,风吹过脏污落灰的布条,一个举止有些癫狂的青年在一简陋祭坛前挥墨画符,灵力随笔势运走,嘴里念念有词,他咕哝着,眼里却泛着微光道:“快成功了,就快要成功了……”
最后一笔落下,光芒乍起,有些晃眼,符成,青年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紧闭双眼,似是气息全无。
破庙常年寂静,无人踏访,尘土很多,阳光照耀下,灰尘在空气中跳跃。过了好一会儿,那青年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
萧敛看着破庙屋顶,有些怔然,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今夕又是何年,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他还活着就很好了。
萧敛撑地起身,拍了拍衣服,双眼打量起了这间破庙,没什么稀奇,可那个祭坛引起了他的注意。准确来说,是祭坛周边散落的大量符纸。
设祭坛,做法事是很常见的,可那符却不同寻常。萧敛指尖捻起一张,端详片刻,声音微弱,有片刻凝滞:“这是……献舍。”
萧敛回头看向祭坛上那本破破烂烂的书,那是一本符篆书,上面标满了符文和小字注解。
大致翻阅后,心中已然明了,这人修习禁术已到疯狂的地步,禁术之所以是禁术,自是因为其手法或用途不正,再者就是有违天理。修习禁术不当,易毁损神智,伤其魂魄。
而这本符篆集无疑是本禁书,其中有两页分别是重生术和献舍术,符文相似,需仔细区分细微差别之处。
显然一个不太清醒的人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是否全然无错。萧敛心中有了成算:“这是把自己给玩死了。”画符引灵献舍了自己,招来方圆百里灵魂沾染血腥最甚之人,萧敛由此而来。
想到这儿,却不知道该不该笑,阴差阳错,他竟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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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店铺临街,聚味楼大堂中小二往来穿梭,传呼送菜,一片热闹,引客人入座添茶,朗声道:“客官请上座,要吃点什么?”随即像顺口溜似的飞快报出一大串菜名,挂起招牌笑容开始推荐起来。
萧敛在门外站着,聚味楼中传来的香味在鼻尖转悠,但估摸着自己身上的铜板应该是吃不起这饭 ,只好去了隔壁馄饨摊填饱自己的五脏庙。
馄饨摊人多,萧敛寻一处角落坐下对老板道:“阿爷,来两碗馄饨。”馄饨摊老板是一位年纪大了的老伯,只是看起来精神头很好,人也干净。
老伯回身应道:“来啦,刚捞出锅的,后生,趁热吃啊。”说着端到桌上,馄饨皮薄馅大,汤头鲜亮,上面点缀着些葱花,让人食欲大开。
萧敛抽了筷子吃了起来,却听周边几个吃馄饨的人的说话声。
“哎,你们说叶家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这么邪乎的事怎么让他们给碰上了。”
“这谁说得准,不过他们家当初多威风啊,现在一个接一个的死人,如今也就只剩几个人了吧。”
“可不是嘛,本来东街那边都是富户住的地儿,现在就因为这事,好多离叶府住得近的都搬走了。”
“哎,你们说,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抱歉,几位兄台,打断一下,”萧敛起身去了那桌,几人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长相俊俏的青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似是很好相处。
萧敛坐下,推出十来个铜板,道:“这请兄台们喝个茶,不要嫌弃,小弟初来平安城,刚刚听你们说什么叶府的事,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详细说说?”
几人一听,忙说:“嗐,小兄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叶府的事整个平安城都知道,你想知道我们告诉你就是了。”
萧敛听了半炷香后就明了了叶府的事情起末。
平安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城外大片山脉连绵,林子茂密,葱葱郁郁,初春时节,若有修灵者从上空探下看一眼,便似一条沉睡的青色巨龙守护着挚爱的宝物,严密围拢着城池。
俗话说靠山吃山,平安城百姓也因此靠这连绵的山脉过活,这一片山被当地人称为灵山。
灵山草药资源丰富,种类繁多,平安城百姓几乎一大半都做着草药生意。其中在城内大片开的医馆仁善堂便是叶家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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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敛离开馄饨摊后,在街上随处转悠了起来,他分明一身素衣,无甚华贵装饰,可周身却有一种如沐春风又让人不敢亵渎的气质,似是温和与凛然并存。
“现下手中没有银票,过得也不舒坦,叶府的事情不寻常,看来是肯定要去一趟了。”萧敛心中如是想着,便转去了东街叶府。
东街往常是热闹的,如今在白天却显得有些安静过了,日头照着街上石板,初春的阳光并不会过于灼热。
叶府在这里是很好认得,萧敛抬头看着叶宅的牌匾,随即眸光凝在了宅子的上空,阴气遮天,看得人心头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