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晖路那处宅子,是拿来给他和尚家小姐做婚房的。
“有什么不好?现在我说的话已经不成用了?”
周瀓津故意说冷了几分,说是反问,不如是施压。
周文成再不情愿,还是知道不能明着忤逆他,只能认命的调转了头。
“二哥,不妥吗?”
周知许从周文成和周瀓津交谈中察觉出自己好像做了个不明智的选择。
“不过是处宅子,能有什么不妥。”周瀓津笑。
周知许看他轻松的样子,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住那处宅子。
谨小慎微到可怜,周瀓津有些难受。
她本该是他们这群姊妹兄弟里最快活的存在,却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养成了现在畏手畏脚的性子。
“横竖都已经到了地方,你先住着,等我寻到了合适的宅子,再接你出来。”
一锤定音。再不情愿,也还是要下车。
人算是藏在金屋里了。
周瀓津不放心,又请了在炮兵团任职的徐峥致,借了五六个人。
他难得的开一回金口,徐峥致别说五六个人了,一下子拉来了十来号人撑场子。
“人太多了。”周瀓津稍微侧了侧身,挡住了徐峥致要往里面看的视线。
被戳破,徐峥致也没有不好意思,摆摆手“你难得开一回尊口,兄弟当然要做足了。”
他把周瀓津拨开,探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传闻中的小格格。
隔着帘子影影绰绰的,不清楚。倒还是有半张恬静的脸被他瞅见了,浅浅的笑着,比起他那些个时髦的妹妹们,倒是不同。
“真是漂亮!”徐峥致拍了拍沙发的扶手,忽的倒了一杯茶殷勤的给周瀓津抵了过去“事情结束后,给兄弟做做媒可好?你放心,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娶了咱妹妹以后,绝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她让往东绝对不往西。”
周瀓津翻了一页手上的报纸,鼻哼了一声,拿起他倒的茶抿了一口“我把人带到这儿,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收了她?”徐峥致撇了撇嘴“周二爷,你骗得了其他人,骗不了我。”
听说他藏了个人在外头,他也是吃惊的。又听周文成说是晴格格当年那个孩子,他一下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你和晴格格什么时候有了那么深的交情?你们又是何时何地,非卿不可了?”
他们是有亲事,可那是老祖宗定的。晴格格都七八岁了,周瀓津才出生。他们都管她叫大姐姐,什么时候有了男女情?
“天定的缘分,一眼就认下了,任何时任何地。”周瀓津依旧看着报,说的真的不能再真。
徐峥致哼笑了一声,连点了好几下头“你就装吧!接着装!”
什么我生的,生我的,也就周文成那个死脑筋才会以为周瀓津真的要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拿这套说辞骗家里面的人吧!”
说到这里,他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神色多了正经“你给兄弟交代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是想着走?”
三年前他从沪上回来,表面上是定到了北地,实则上是不得不定到北地。
督军,夫人都看他看得紧。
周瀓津没有回话,只是把手上的报纸递给了他。
上面大字标题印着:日本驻沪领事馆对我政府的三条抗议。
徐峥致握了握拳头,一行一行读下去。
“欺人太甚!”
打了他们的人还要他们道歉!
“弹丸之地,占了北地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正当我们是没人了吗!”
周瀓津站起了身“要是耀武扬威就好了。”
他来到窗子前面,看着两边砌的石头房子,默默的敛下眼睑。
占了北地的成功并没有让倭人冲昏头脑,他们是克制、清醒,但也野心勃勃。
一个北地怎么能满足的了?
周瀓津微微眯了眼,看着远方要落下太阳,不由得想起上海的太阳。
上海的落日他不常见,反倒是瞧了几次初出。
如盘红日升起来的时候不是从滚滚的黄浦江面,也不是从混浊的吴淞江里升起来。是越过了东边更广袤的滩涂,从浦东之东升起来。
江水潮雾,眼睛免不了要罢上一会儿的工。气味变得格外敏感,女人的香粉味,洋人的咖啡香,学生横幅上残留的墨臭…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活在那个声名狼藉的城市,哪哪都是对它的厌恶,恨不得把从地图上除之而后快。
离开后,又忍不住为它的将来担忧。
徐峥致扔了报纸,走到窗前和周瀓津并肩而立“不是耀武扬威,是要干什么?”
“挑衅。”周瀓津笑笑,端着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