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气势高涨的人群立刻成了一盘散沙,胆大的连滚带爬逃了去,胆小的软瘫在地动弹不得,就连那胖男子,也是哇地哭号起来,往后一仰倒了下去,骨碌碌滚了出去,因身材着实是胖,根本停不下来,呼啦一声撞倒了近旁的彩灯架子,缠绕在红红绿绿不得脱身。
未等暮雨反应过来,自己已坐在了大虎背上,威风凛凛的老虎驮着妙龄少女昂首阔步走在人群尽散的大街上,转了个弯不见了,直把躲在暗处的几双眼睛看呆了。
大虎驮着暮雨进了一处僻静巷子,起身化作晨风,暮雨惊慌之余,一眼看到晨风左臂上的一抹血迹,急道:
“你受伤了!”
抓住晨风左臂就要细察伤势,晨风摇了摇头,道:
“我没事,这是陷害你的蝼蛄留下的,他才修得人形,法力甚微,偷盗时暴露自己,为了脱身便将财物藏在你身上,以致你身陷囹吾。是我来得慢了,让他们有可乘之机,委屈你了。”
这话教暮雨心中一暖,晨风说得恳切,且是带着些许柔情,方才所受的屈辱似乎都因他的话而烟消云散了。暮雨抬头望着晨风,恰与他咫尺相对,那么近的目光里,映出彼此的模样,清晰地、深刻地,仿佛浸没入绵长的过往里,久久不能自已。
直到过路小贩的一声吆喝,打破了这寂然。暮雨松开手,低下头,望着身上的衣衫,惊奇道:
“果真是不染半点尘埃,无论到了哪里,经过多少污糟,这罗裙总是洁净如新,方才我还担心那些人污了美衣,好在你来得及时,他们并没有把我怎样,一场误会而已,算不了什么,那蝼蛄怎么样了?”
衣服总还是美的,但人已凌乱,饶是暮雨瞧不见自己的模样,那话多半是回应晨风对自己难得的关切之语罢了,心中总还留着那么点不悦的。晨风抬起右手,在暮雨发丝上轻轻一抚,理顺了乱发,道:
“倘若我杀了他,你必是不忍的吧,既知如此,我便放他去了。人间这样热闹,你还没能好好赏玩,我们且去别处看看吧。”
暮雨明知晨风此言多半是慰藉自己,但向来不喜喧闹的晨风能如此迁就自己,不免让暮雨更是心生欢喜,看来,他或许并不是像甘棠所说的那般不解风情,温和起来还是蛮教人称心的,暮雨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委屈也荡然无存了,回道:
“好啊!我们去瞧瞧,凡间当真如长桓说得那么有趣儿。”
晨风和暮雨出了巷子,绕到另一条街面上,直往那热闹地方去了。暮雨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时驻足在一个首饰摊前,选了又选,看中一个桃花的步摇。玉雕的桃花含苞待放,花顶上晕着淡淡的粉色,甚是生动可爱,从花心里坠下两根金线,两寸多长,顶端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玉珠,形若水滴,有露水之意。步摇虽简单,但却别致雅观,能看出做此钗者是独具匠心。
暮雨拿在手中来回把玩,真是爱不释手。卖货的小贩笑嘻嘻道:
“姑娘好眼光,一下就看出了好东西,这可是出自专门给宫里妃子们制作首饰的匠人之手,他年事已高,告老还乡,选用上好的玉料做了这一支步摇,独独这一支,难寻更是难得,姑娘若是喜欢就买了去吧。”
“嗯不错不错,我就要这个吧。”
暮雨欢喜地拿着步摇要走,小贩叫住她,道:
“姑娘既要买,就快付钱吧。”
“付钱?”
暮雨望望小贩,又望望晨风,似是不知付钱是为何意,晨风只道:
“没钱。”
正当此时,一阵呼喝声传来:
“快让道,快让道,京都的陆大人来啦。”
立时奔来几个衙役,拿着棍棒,驱赶摆摊卖货的小贩。买首饰的摊贩慌忙把自己的小摊拢在一处,抱起要走,临了不忘从暮雨手中夺回步摇,道:
“姑娘凑出钱再来买吧,陆府小姐即将大婚,官府来清道啦,你俩快避让吧。”
话还没说完,人就远了。晨风和暮雨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锣鼓声近,一大批身着官服的蜂拥而至,前头的官兵开路,把未及避讳的人赶走。百姓们呼啦一下涨潮般涌来,晨风拉住暮雨迅速移动,避开人潮,才道:
“我去去就回,你不要乱跑。”
说罢,快步离去,暮雨还未反应过来,晨风的背影已消失在人群里,他似是朝一个黄影追去了。暮雨刚要开口喊一喊晨风,一个士兵走来,把长矛往她身前一横,喝道: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