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大声惊叫,两三步跑至谢之行跟前,死死扯住他的衣袖,“父皇!”
“渊儿。”谢之行回望向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交与他手中,“生而为王,本便应当如此,谢氏江山今后便托付于你。”
谢渊接过人族印玺,只觉得这小小御玺仿若有千斤重,他对视着谢之行的眼睛,停顿半刻,才狠狠应下,“好。”
禁渊之上,封印阵眼,嘉荣看见谢之行步步生莲在熔浆上行走,向她与谢轻舟的方向缓缓移步。
人间草堂那日的风将她此刻的眼神吹得更清明些,她恍惚记起柴夫子当日课上的教导,无声扯开嘴角,对着谢轻舟挤出几分笑容。
她懂了。
族人百姓,天下苍生,终于有救。
她看见谢轻舟的长睫微微颤动,随即那双湖蓝的眼眸中滑下一滴泪,自己的手被他握得很紧。
“嘉荣......万分有幸,此生能与你做夫妻。”她听见他说。
“我爱你。”嘉荣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吻上他的眼角回应。
*
“阿姐,阿姐!”嘉荣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
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
她挣扎好一会,才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阿姐,你真的醒了!”嘉荣的目光顷刻对上眼前嘉禾哭得红肿的眼睛,手臂被她牢牢拽着,就好像生怕自己从她眼皮底下消失。
头好痛。
嘉荣意识混沌,成片成片的记忆忽然如雪崩般压向自己的识海。
无数片段闪过,她好像看见黑浪涌动的禁渊、在岸边歇斯底里哭喊的小妹及众人,还有与谢轻舟、谢之行一起闯入封印阵眼的自己。
“我......是生是死?”嘉荣觉得脑袋痛得快要裂开,而神境中生气渺渺,她看不透。
“阿姐,还好你没有离开我。”嘉禾大滴大滴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嘉荣听她声音沙哑,也不知曾哭过多少场。
“谢轻舟呢?”嘉荣无心思考,强忍着头上的阵痛,喘息着艰难问道。
“他在隔壁,季家主正在为他疗伤。”嘉禾的泪溢满眼眶,她的手牢牢抓住嘉荣不放。
“我好怕你离开。”嘉禾呜咽不止。
嘉荣努力抬起手,替嘉禾拂过她脸上的泪,随即伸出食指扯住她下垂的嘴角,轻声道:“阿姐从未与你说再见,怎么会轻易离开。”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当日在禁渊小妹绝望的嘶喊哭声,想起了那日她与谢轻舟立下死誓献祭苍生之力的瞬间——
神女嘉荣,魔尊谢轻舟,人皇谢之行,愿以死明志,守护三界苍生。
是当日上神所赠的那株紫色嘉荣草救下了她。
也是当日那颗融入谢轻舟体内的火鬼琉璃珠救下了他。
它们跟随她与谢轻舟修炼至今,早已成为他们二人本体的一部分,在那个关键的当口,保住了她与谢轻舟的命。
只可惜人皇谢之行,终是在那片茫茫黑海里,粉身碎骨,魂归天地。
嘉荣忽然感觉悲伤如海水倒灌涌上心间。
“嘉禾,谢氏皇族大丧,替我去给谢渊送一份心意。”嘉荣沉默良久,才终于对嘉禾慢慢交代道。
嘉荣眼睛一睁一闭,经历生死门关走一遭,现下愈发觉得往日种种的珍贵。
从她在天息山脚初次遇见谢轻舟,再到她与他携手经历北海深宫的劫难,上古神明似乎早在那日的龙宫大殿中,在他二人身上种下了因果。
上神终究慈悲,不忍苍生遭遇大难。
上神终究慈悲,为她与他留下一线生机。
嘉荣想着想着,便又陷入沉沉的梦乡。
等她再睁眼时,床边坐着一人,他与她十指相合,望着她的湖蓝瞳孔里流淌着沉重而汹涌的爱意。
“好久不见,嘉荣公主。”谢轻舟对她笑笑,随即倾身吻上她的额头,柔声对她说道,“娘子,我爱你。”
*
十五年后。
人间三月。
山水相依的小木屋内,传来阵阵笑语。
这是嘉荣与谢轻舟晃荡到人魔边境的第七日。
每年春天,她都要与谢轻舟来此地短住,来看看夫子与月离。
木屋内陈设简单,只堂前一株并蒂蔷薇开得正盛。
“离姨,谢轻舟昨日竟敢凶我!”嘉荣委屈巴巴,对着蔷薇花诉苦。
身边的人顿时耳朵烧得通红,却还是狠不下心对她说重话,“是谁不知轻重怀着身孕仍来试探撩拨我?”
谢轻舟一把环抱住嘉荣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你且等着,待数月过后你再看看为夫到底能不能行?”
嘉荣嬉笑着小步挣出他的怀抱,高声控诉:“离姨你看他,如今这魔尊做得愈发猖狂,竟然对我这神族之主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