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不知这是打哪冒出的老头,瞧着像是某个书院的先生,想来应该是个斯文人,也就先耐着性子,“老先生有话请讲!”
李观棋收起双手,指了指门前空地,“我在老家那边有这么大一片园子,虽没有枝繁叶茂的大树,但有花有草,满满一园,可谓生机?”
这古怪老头是何意思?莫不是要跟老子交流学问?师爷不假思索,“自然算得上生机勃勃!”
李观棋再一次抱拳,“倘若我那园子花草尽灭,仅剩几棵大树,哪怕棵棵长势喜人,仍是此番生机?”
师爷思考片刻,指了指身前的空地,“老人家就这么大的园子,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还不算生机吗?”
李观棋好似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大笑着高举双手,来回比划,“要是我那院子有柳城郡这么大呢?”
精瘦男子勃然大怒,“哪里来的疯癫老头,竟敢出言辱没郡城宝地,再不离开,休怪我让人将你拿下!”
李亦安在一旁听见官人发怒,赶紧拉开自家师父,连连给精瘦男子赔不是,“官人息怒,我家师父多喝了两口,您老别怪罪,我这就带他离开。”
李亦安说完就搀着老人赶紧走远,看到身后似乎并没有官兵赶来,这才放下包裹,给师父整理扯乱的衣袖,“夫子,怎得突然跟那瘦猴讲道理?”
李观棋顿时觉着吃了大亏,“还真是!他都不配让我李观棋讲道理!”
老人随后盯着少年,“以后不准给人乱起称呼,看人可不能光看相貌!”
见夫子又要说教,李亦安重新提起包裹,白了自家师父一眼,“起初假惺惺的沮丧,后来又闪过一副奸诈的嘴脸,他不是瘦猴是什么!”
少年说完直冲冲离去,走了一天的官道,水壶都见底了,他得赶紧找个集市补满。
李观棋表情一愣,随后一扫心中阴霾,屁颠屁颠的连连挥手,“好徒儿,等等为师!是瘦猴,是瘦猴!哈哈!”
集市口有一家两层小茶楼,茶客不多,看打扮多是些苦力人,想来应该价格实惠。李亦安进门寻了一张空桌,要了一壶茶水、两副碗筷,刚倒上凉茶,赶来的李观棋累得直喘气,端起来就是一大口,被呛得直咳嗽。
李亦安起身拍着老人的后背,“慢点喝,这么热的天,别把内体伤着。”
老人止住咳嗽,示意少年继续,神情十分享受,“还是徒弟心疼我这小老头啊!”
店里的伙计瞅见来人是位有些气质的老者,赶紧贴上身前,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嘴上也不闲着,“老人家,一看您就有一股潇洒的书生气,要不点上一壶好酒,配上两碟本店的特色下酒菜!”
店伙计也是位十多岁的少年郎,嬉皮笑脸的,尽捡好听话儿说。
李观棋瞧见这架势,多半跟自己这徒儿一个路数,哪能不明白,伸手就要撵人,“去去去,少来这套!要说跑堂,我这徒儿可比你强多了,你可得向他多请教,顺带有什么不要钱的酒水和吃食赶紧送来,就当你小子拜师学艺了!”
店伙计一听身旁有同行,也就不再装模作样,神色讪讪,“您老说笑了,本店都是小本买卖,讲究一个物美价廉,暂时没有白吃白喝的说法。”
李亦安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当店小二的日子,主动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酒,给夫子早已干涸的酒壶添满,另外点了一份下酒小菜,对于并不宽裕的二人算得上是笔大开销了。
足足吃了几天干粮,此时热腾腾的下酒小菜绝对称得上佳肴,二人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从楼上跑下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凌乱,挥舞双拳,嘶吼着往店外冲去。
“拼了!我跟你们拼了!”
店伙计正在给客人添茶,见状是吓得脸色发白,扔下茶壶就追了出去。
“爹!爹!”
师徒二人两眼相视,不知道发生何事,倒是其他客人都习以为常,并没有过多反应。
李亦安转头看向隔壁桌,“大叔,这是什么状况?”
正在剥花生的男子扫了眼老少二人,“外乡人?”
李亦安点了点头。
“哈哈,那这事儿可就有得说了!”
男子轻轻吹了吹剥好的花生米,一股脑扔进嘴中,这才满意的当起说书先生。
柳下城十年前有座最大的酒楼——风满楼,归城内沈家所有,多年来生意红火。后来番人入城后就近也开了几家,每天给出各种应接不暇的优惠手段,挤兑的本地酒楼苦不堪言,家底薄弱的几家都被迫歇业,只有风满楼还在减少利润,苦苦支撑。可谁知那沈大掌柜突然就痴迷上新开的赌场,不到半年就输光家底,最后连风满楼也给赔进去,所有房产只剩下这间位置还算不错的小茶楼。后来沈掌柜得知赌场居然也是那伙番人的产业,气得是当场发癫,变得痴痴傻傻,不管人事。家中媳妇难以接受噩耗,选择上吊自杀,绝望的大儿子后来也不知所踪,最后仅剩下个小儿子,就是刚刚追出去的店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