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痛苦?齐誉盛很难猜到,她是个舞女罢了。可她在痛苦,那他就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在沉默过后,林末道,“你又想知道我和谁睡过吗?”她的声音变得软弱无力,似若历经一场酷刑。
同时,她是那样冷淡,那样无所谓。
所以刚才她是在想她的客人?
似有一团烈火在骨子里开始灼烧,齐誉盛现在相信她是一个舞女了。只有舞女才会这么恬不知耻。
在此之前,齐誉盛还把她当一块稀罕的宝供着。他不能接受那样可笑的过去,“在你眼里,我和他有什么区别?”
齐誉盛很伤心,可林末觉得他的伤心得幼稚可笑。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
“They will not kiss me.”
冰冷的声音落在了齐誉盛耳边,她说的是They,他们。
齐誉盛揪着那根项链,林末与他靠得也很近。在咫尺之间,她身上的茉莉香如此贴近,使他迷晃神思,露出了温柔。但很快他收起了这样的失误,他恨恨道,“Then,I''ll no longer kiss you.”
齐誉盛脱去他的西装,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撒在了她的床上。
然后,他扯住她的外衣,就像对待一件他买来的商品那样,“你不是要做舞女吗?我给你钱,你应该对我笑了。”
林末麻木地躺在床上,转过头,“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一副身体有用,换谁不都可以。”
“那你倒是笑啊,做回你舞女的本分。”齐誉盛一团怒火越烧越凶。是啊,换谁都可以,偏偏非要来找她。
齐誉盛解开她的外衣,她随便齐誉盛如何,只像死尸那样躺着,然后说,“ Tearing,bleeding.I can''t smile.”(撕裂、出血。我无法微笑)
齐誉盛的手停在了她的肩上,她说着那些他无法触及的事,使他无法成为一个让她疼痛出血的人。
他跪在床上,突然觉得疼,“I hate you.”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疼,明明他应该恨。
林末的目光变得呆滞无比,“你可以恨我。至少你不会杀我,那就足够了”
“我不杀你,他们会?”齐誉盛的疼越来越厉害。
在这个世界,在齐誉盛所受到的任何教育以及世俗观点中,他找不到为她痛的理由。但他就是很痛,那种痛是从里到外涌出来的,像从他骨子里,不,不止,是比骨头还深。
齐誉盛找不到痛的地方,他却流下泪,不能自已。
他的泪落到了她的脸上,他哭着说,“林末,这根本是你自找的,是你要当舞女的。”
他在为她哭,在为她说的那些疼、那些杀戮而哭。可他也在怪她,他觉得他可以不做舞女,那样就不会疼了。
他的眼泪淌过她的脸颊,让散落的金钱变得毫无意义。
她再一次面对过去,终是看着他的眼睛,她问他,“我应该告诉你所有的事吗?我告诉了你,你就会接受我是舞女了吗?”
他离开了她,坐到了床边,垂着头,不再说话。
“你不能。”林末试图用一笑麻痹她痛苦的大脑,但失败了。
她没有收拾她凌乱的衣服,第一时间找了根烟点上。只有这种更为放肆的方式,才能让她暂时忘记痛苦。
“你为什么要做舞女。”他略显幼稚地问。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唇间浮过一笑,“大清皇帝给日本人当婊子,你脚下踏的地方又是英国人的地盘。他们都是腐坏的人,你却指望我逃过什么。”
齐誉盛埋着头,可他又道,“你根本没逃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林末失控地怒吼,“You don''t know the world, we don''t have dignity!”(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我们没有尊严!)
烟雾似迷幻的毒药,就如财富在人眼前蒙上的面纱。当面纱扯破,林末看到真容,才知世界是怎么样的。
在充满战争又毫无尊严的国度里,人是没有尊严的,何况是女人。去往各地的渡船上,装了多少人。上海租界的舞厅里,又装了多少人。
齐誉盛在孤岛里出生,在孤岛里长大,他当然感觉不到分豪。
他只是不知如何收拾残局,张皇而逃。
林末拿起了床上的一张钞票,撕碎了。当她撕碎第一张钞票时,就像撕开了她的记忆。随后她失控了,把所有齐誉盛留在这里的钞票都撕了。
在满地碎裂的铜臭里,林末很想为自己流泪。但哭泣与眼泪离她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