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看着眼前两人欲言又止,几回过后,他才咬牙说道,“浣银相信你们,我也信你们。”
“你们知道垣山城的凶宅吗?”
凶宅……
姜媃虽自幼生活在炎湖镇,却几乎没来过垣山城,昨日算作第二次到来,也没闲时去听说什么凶宅,心想沈絮大抵与她一样,便打算出言否认。
“是宋府吗?”
沈絮此话说出,虽得到了阿旭的肯定,却也令姜媃产生了困惑。
“宋府之所以变成了垣山城人人避讳的凶宅,便是因为四年前的某日,宋家上下整整五十几口人命,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全被杀死了。”
“不仅如此,每当子时到来,空无一人的宋府却会传出歌舞的声音,附近的人便觉得那是因为宋家的人在被杀之前正办着家宴,死后灵魂继续做着死前没有做完的事情,所以才会日复一日的聚在一起欢歌笑语。”
“启延门调查了一个多月,但是什么都没查到,这事就被传的越来越离谱了,什么府里通火通明,有人进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絮是解释给姜媃听的,注意力也一直都在她的身上,见她思忖的神情之中带着疑惑,才想起解释,“当年这事传的到处都是,我那时还没入门,所以知道一些。”
“这事还惊动了华封派,只是……”
此时,姜媃旁侧的阿旭却忽然颤抖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捂着头将自己紧缩起来。
姜媃连忙蹲下身,刚要关切他,他却咬紧牙关含糊说道,“让我……自己缓一下。”
阿旭名为宋文旭,是宋家最小的子嗣,也是宋府灭门那夜唯一的幸存者。
那日是宋家老夫人的九十大寿,府中大摆盛宴,亲戚好友皆赶来祝寿,却不想觥筹交错间,一群身披黑袍的巫妖忽然闯入这繁杂之中。
转瞬之间,府中歌舞声骤停,只剩尖叫与混乱……
宋文旭那年不过才六岁,小小的身躯被娘亲藏在祠堂供桌下。娘亲引开巫妖时的仔细叮嘱他牢牢记着,被惊恐包围着的他只能紧捂自己的嘴,不让颤抖的哭声泄出。
双手只能捂住嘴,无法阻挡闯入他耳中的惨叫。少年在凄怆的惨叫声中逐渐精神涣散,直到浑身是血的人猝然摔进布帘当中,他终于大声尖叫了出来。
后来,他便彻底没了知觉。
宋文旭清醒后的意识告诉他,那时他疯了。
疯癫的他本应死在恶毒的巫妖手下,然而一身着黑衣却没有掩住面容的男子,却以幼子已疯,无关大局为由留下了他的性命。
他被巫妖控制住行为,眼睁睁看着一张巨大的图案被鲜红覆于空地上。那鲜红的纹理,仿佛是以宋家死去之人的鲜血所绘之。
“那上面有你们身上的图徽。”
一阵静默过后,姜媃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你没有记错?”
“虽然清醒后很多事情都非常模糊,但那个图案,我不会记错。”
实际上,鲜红纹路与魄童巫结合起来,最先令姜媃想到的是当初曲麓山上的复杂法阵。
复杂的法阵由包含七大门派图徽的阵图所交叠而成。
虽说法阵上确实有华封派的门派图徽,但经过层层叠加后,根本不易叫人发觉那是图徽,何况从宋文旭口中可知,他印象中的法阵图案并不复杂。
“我不相信门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姜媃抬眸看向沈絮,见她又说道,“师姐不是一直都将门派视作信仰吗,否则怎么会千里迢迢去到碧枫城?”
“难道师姐真的觉得,门派会与魄童巫勾结吗?”沈絮蹲下身,与姜媃平视而言,眼中情绪复杂。
“我说的都是真的。”
姜媃避开沈絮的双眼,看向埋头呜咽的宋文旭。
“宋家有四十三个人,加上别的地方来的,实际上有七十五个人。”
宋文旭始终记得,那日他觉得家宴无聊,爬到树上数人头。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却不想一声巨大的响动打破了那些美好的笑容。他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被娘亲拽下树,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听着急促的呼吸声。
“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们都觉得我是被邪祟上身的脏东西,所有人都把我抛弃了……你们根本就理解不了那种感觉。”
那日,不仅是宋家老夫人的生辰,也是苏兰芷的生辰。
多年前的涝灾影响了许多沿江河的村镇,而涌进城中的难民则影响到了城中的人家。
当年大批难民进城,管辖此地的门派所提供的避难处其实并不能容纳所有人,有许多人露宿街头无物可食。
当年的宋府大开府门,施放粮食,却不想难民人数过多,场面逐渐混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踩死了人!
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宋文旭当年的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