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拎着食桶走来,敲了敲牢房,把坐在床上发呆的潘洪敲醒,「吃饭了。」
潘洪就起身走过去,探头看了一眼:「面糊?」
狱卒应了一声后道:「这两日天冷,所以煮了面糊。」
潘洪自己感受了一下,摇头:「关在这诏狱里,不知寒暑,不知岁月,唉~外面很冷吗?」
狱卒:「钦天监说是最后一次倒春寒了。」
狱卒又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馒头,这才拎着食桶去下一个牢房。
面糊是现做的,不仅新鲜,还滚烫,香喷喷的。
潘洪端着碗往桌子走时,忍不住低头要去喝一口面汤。
嘴唇才碰到汤,就被烫得刺痛,他立刻抬头,动作有点大,贴着胸口放着的平安符也不知为何突然发烫,他嘶的一声,手一抖,面汤就泼出来烫了手背。
夙来能忍的潘洪手却下意识一松,碗啪一声摔得稀碎。
潘洪「啊呀」一声,惋惜的围着面糊转圈,见狱卒走来,就连忙道:「差爷,我的碗打了,再给我一碗吧。」
狱卒没好气的道:「都发完没有了,滚滚滚,等下次吧。」
他嘟囔道:「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要不是你家人打点,这面糊你还吃不着呢……」
潘洪也觉得很惋惜。
入诏狱前他在大同,虽然有女儿的支援,他们不缺钱,但潘洪也不敢露富。
所以家里除了逢年过节,是没有全白面的面糊吃的。
看着地上的面片,潘洪很想伸手把它们再捡起来吃。
正犹豫呢,闻味而动的老鼠跑来,
潘洪一扭头就能看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潘洪就叹息一声,拿着两个冷馒头转身坐到床上,把位置让给老鼠。
「罢了,罢了,也不算浪费,虽然我吃不着,好歹饱了老鼠的肚子。」
潘洪咬了一口冷馒头,看着还在冒热气的面片,更忧伤了一点。
老鼠们见他让开,立即扑上去咬住地上的面糊,欢快的叽叽喳喳。
潘洪吃到了东西,虽然不太顺从心意,但心情也慢慢好起来。
人和老鼠都高兴起来,潘洪看着欢快的老鼠都露出了笑容,嘴角才拉到一半,正低头猛吃的老鼠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身子一倒,整只老鼠抽搐起来,不多会儿就僵直不动了。
其他老鼠吓了一跳,四散而奔,但两只才转头就倒下了,也抽搐两下就僵直,还有一只艰难的爬到墙角,然后倒下不动了。
剩下一只最小的,快速消失在潘洪视线中。
潘洪笑容僵住,下一刻反应过来,立即丢掉手里的馒头,用手指抠嗓子。
潘洪把刚吃进去的馒头硬给吐出来了。
尹松带着潘岳兄弟俩冲进来,看见的就是潘洪半俯在床上狂吐,差点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潘岳大惊,啪的一下扒拉住牢房门,大叫:「爹——」
潘钰直接去摇牢房大门,把门摇得哐哐响:「爹,我们来救你了!」
尹松见他们大有把牢门都摇掉的架势,忙一边拉住俩人,一边回头冲狱卒大喊:「还愣着干什麽,重要人犯被谋杀,你们要拿命来填吗?还不快开门!」
狱卒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拉开潘钰,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兄弟俩就冲进去,一人抱住潘洪用力压他的腹部,一人直接铁掌啪啪拍向他后背:「爹,你是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
潘洪感觉吐得差不多了,正想说话,但一个儿子用力夹他的肚子,一个儿子手掌在他后背狂拍,他话还没出口就碎了。
尹松见他话不成音,被两人夹击得都快碎了,连忙上前阻拦:「我来,我来……」
潘岳理智回笼,立刻收手,「对对对,二师兄你会医术。」
把他爹的手猛地扯到尹松面前,潘岳眼巴巴的看着他:「二师兄,我爹能救活吧?」
尹松把手搭在他的脉上,又抬起潘洪的脸仔细看了看,还看了一下他的嘴唇和舌头,皱眉:「不像是中毒啊……」
潘钰叫道:「二师兄,老鼠吃了地上的残渣都死了,这还不是毒药啊——」
潘洪扒拉着儿子的手坐起来,虚弱的道:「我没吃!」
他解释道:「我就吃了两口馒头,我没中毒,那他们应当是只在面糊里下毒了。」
尹松将馒头掰开闻了闻,又尝了尝,松了一口气道:「馒头没毒。」
潘岳和潘钰也大松一口气,抱着潘洪就哭起来:「爹,你吓死我们了!」
潘洪:「你们拍死我了!」
一旁的狱卒甲见潘洪无碍也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尹松问:「今日是谁来放饭?面糊是谁做的?」
狱卒甲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跑,但才跑出去,就听到外面嘈杂声起:「厨房的刘大发自尽了!」
尹松没有出去,甚至拽住了想跑出去的潘钰,沉着脸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跟着你们爹,我去找人。」
潘岳:「找谁?」
「找内阁,找三司,」尹松耷拉着眉眼道:「找南北镇抚司,找王振。」
潘钰声音尖锐:「找王振?找他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