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叶晓晨回到梦晓推拿院时,正看见梦独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只见两个患者躺在床上,一个腿上扎着几根银针,一个背上扎着十几根银针,还有一位患者,正卧在床上接受梦独对他的推拿。
叶晓晨一下子不明白甚至不适应门庭冷落的店里怎么会呈现出门庭若市的气象。
见到叶晓晨来到,梦独很是高兴,说“你回来得正好。我还一直想着得给舒明打个电话呢,可是我无法脱身啊?”
“舒明怎么啦?”叶晓晨问。
“舒明想来我们这里。”
“真的?那太好啦。”
“信在抽屉里,我已经誊写出来了,你待会儿看看吧。我想过了,彭总对咱们不薄,咱们不能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彭总。我想好了如何告诉舒明,叫舒明如何跟彭总说出他的想法了。你还没有心理上的准备。所以,这个电话,得我去打给舒明。”梦独说道。
叶晓晨小声问“今天,生意不错啊?”
梦独用更小的声音对叶晓晨说“我们的广告起作用了。”
叶晓晨说“这几天,你辛苦啦。”当得知其中一个患者的针灸时间已到时,便边说边为那位患者取下扎在背上的银针。
梦独说“咱们的屋子里太单调了。你再跟你女朋友通话的时候,请她下次回来的时候到哪个医疗书店买一些与咱们的工作相关的挂图,就是彭总店里的那类图。”
“对,对,你说的太对啦!”
有两位理疗过后的患者起了身,依梦独的提示作了几个动作。梦独依次问他们的感觉如何。他们都回答好了一些。
见他们付钱要走时,梦独不忘说他的招牌式话语“您有什么不满意不舒服的,对我们说;您觉得满意,就对别人说。”他说这话时,很自然,不像刻意为之,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儿用甜言蜜语拉拢顾客的意思。
是的,他的这种情感是发自真心的。不止在他和叶晓晨的梦晓推拿院,就是在彭总的如飞推拿院时,每当看到有病患在他的手下重新焕发生机时,他的内心也是满足的,如同开花一般。他记得,几年前还在警卫连当兵时,当战友们通过他的尚不太成熟的推拿理疗而疼痛减轻时,他的心里也是满满的甜蜜和惬意。
梦独没有马上离去,毕竟床上那位正接受针灸的病患是他接待来的,他若是离去,病患会否信赖刚刚来到的叶晓晨?也许,免不了会以为他梦独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呢。好在,针灸的时间到了。他小心地取下银针,叶晓晨又用毛巾对针灸处作了一阵热敷。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年患者很满意,赞叹道“后生可畏,年轻有为啊!”
气质儒雅的老年患者走了。
梦独和叶晓晨对视了一眼。
叶晓晨说“这人是干什么的?看上去不像个一般人。”
“大约是个退休的知识分子。”梦独道。
“教授?”
“画家?”
“下次他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像他这样的人,兴许会把自己藏得很深哩。”
“你怎么知道?”叶晓晨不经意地问。
“我瞎猜的。”梦独说,脸色略添上一点灰暗。
又有一位患者走进了店内。
叶晓晨说“好了,有我在呢,你放心。你快去给舒明打电话吧。跟舒明说,他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咱们去接他。”
梦独骑上自行车,如一股旋风似地走了。
那个年代,在这座县级城市里,电话还是一种不接地气的通信玩艺儿,只有单位及一些颇有身份或貌似颇有身份的人家才安装电话,不过,它已经越来越走进了普通民众的生活当中,有的小商店的门口就摆着一部电话机,需要打电话的人计费打电话,不过却常常发生一些小的龌龊,店主跟打电话的人因为一点儿说不清的话费而争执、纠缠,也确有些店主乱收费,打电话的人却无处投诉。所以,国营电信营业厅里,打电话的人经常排起长龙,那里不会乱收费,收取的话费公正而便宜。
梦独是节俭的,他先是到了电信营业厅里,但见排队的人太多,而心里又十分着急,似乎眼前栩栩如生地看到舒明在睁着他那双明亮的盲眼向他呼喊,于是改了主意,走出营业厅,到了一处相对较为僻静的小商店前,小商店门口正摆着一部电话机,静等着顾客的光临使用呢。
眼光敏捷的梦独注意到,电话旁边标注着一行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小字,大意是凡使用电话者起始价为三元,在此基础上计时结帐——那个年月,三元钱并不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钱,可是店老板却如此公然地明码标价,竟也无人监管无人制止。
梦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计较那三元钱的不合理收费了,再说,他看清了那一行让很多人误入其中的“温馨”提示,算得上是自甘挨宰。他拿起话筒,左手中指让六个数字在电话机身上旋转过后,听筒里传出几声呼叫音,有人接听起了远在省城如飞推拿院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如飞推拿院。请问你找谁?”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年青甜润的女声,是梦独以前从未听过的陌生的声音,问话里透出的是一种正与你接近却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礼貌。
梦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