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到了。这并没有动用修为,只是曾经练剑习武带来的本能的反应。
湛凌烟闭上眼,皱眉道:“有事就进来。”
那莎莎声一僵,又悄无声息地消融在了风里,窸窸窣窣,步子很轻,还比较稚嫩。
只一个人。
湛凌烟没有理会,她在榻上挑拣了个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意识凝于丹田,开始研究起浑身堵塞的经脉。
*
莲禅峰上,条件清苦,还没有引过水渠。
晨起时,她们师姐妹想要清洁,只能顺着山路往上攀登,来到莲禅峰后山。
这里山势崎岖,中间有一断层,埋藏在地底下的泉水透过层层泥土涌出,清冽甘甜。
那断层跟斧头劈的一样,插进了山体的皮缝,故而她们把这里唤做“小斧潭”,小斧潭往下倒出一方瀑布,落入深谷,底下是“大斧潭”。
沈扶瑶跪坐在小斧潭边,打水洗脸。
旁边还有一棵椿树,谢花朝踩在树梢上,非常熟稔地摘嫩芽嚼着吃。
“师尊在打坐。”
沈扶瑶今日似是有心事:“我昨日瞧见的,不和你开玩笑。”
谢花朝嚼椿芽的嘴一顿:“她用的什么法门,师姐你也瞧清楚了吗?”
沈扶瑶沉默了片刻:“看不懂。”
“……”谢花朝磨了磨后牙,咬出汁水:“凭什么她那样的人,还能修炼?”
“天下,本就无公正之事。”沈扶瑶洗干净脸后,就靠在树上,不再做声。
她能感觉到顶上的树丫晃了晃,被脚踢下来几片倏然坠地的叶芽,凌乱得像是谢花朝不平的心绪一样。
莲禅峰的后山,植被遮天蔽日,密密匝匝地压在一起。就算是师尊经脉复原,她们两人的谈话也很难被听见。
沈扶瑶想了一阵,扭头道:“师妹,要是此事是真的,你从前那样忤逆,若是报复……你打算下山吗。”
谢花朝翻了个白眼:“下什么下!谁怕她,大不了就是被打。”
沈扶瑶苦笑:“只是被打吗。我们小师妹……”
谢花朝冷着脸:“打住!别什么事都往坏处想。也说不好,毕竟她自从醒来以后,我看就怪怪的……万一真是脑子有了问题?”
“嘘。”
沈扶瑶忽地睁大眼睛,竖起一根手指。
两人一齐望去。
她们居然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湛凌烟手里挽着个竹篮,正在草丛内采药,拨开一蓬蓬的青翠。女人走得不快,仿佛闲庭信步,两袖微微带着风。
这幅迥异模样,落在那两个逆徒眼里,无疑是铁证之一。逆徒们的表情又如敷灰一样,惨败了一整个度。
……如果可以,凌霄老祖倒是想要快上一点,不那么悠哉游哉。
她如今气血双亏,走十步便得歇息一阵,还得在地上辨认着药草,很是辛苦。
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当务之急,先治好内伤。
湛凌烟想要调养到断根,待身子好转以后,她才有余力去找办法重新修仙——所以现在,她需要找更高阶的丹药。
丹药得去哪弄?
当然指望不了底下几个逆徒。那几个对她的态度,不给她下毒,就已经不错了。
更指望不了去买。
这峰脉穷得连窗子破了都没钱补,昨日湛凌烟冷得睡不着觉,硬是不信邪,又起身掏了半夜的家当——
她该认命的。
那间屋子里,硬是一颗灵石也没给她剩,估计贼来了都得潸然泪下,捐个功德香火钱再走,免得沾染晦气。
所以修了一辈子剑道的玉虚门太上长老,如今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只能屈尊亲自在山里跋涉,寻找救命的药草。
好歹她往日无事时,也会看些丹籍,略微通晓一些炼丹术。当年只作些业余闲谈,没想到如今还能派上用处。
湛凌烟拔下一根药草,看清楚了,淡淡地丢进竹篮子。
拔得久了,喉咙又开始冒腥气。
怎么这么脆?她忍不住地皱眉。
湛凌烟当年,纵风可驰骋千里,御剑则可万里穿行。九天之上便是疆域,无人能从天上与她一战。
何为“凌霄”?
这便是道号由来。
如今别说飞了,她连好好爬个山都喘气。
落差过大,哪怕是老祖也会有点不爽的。
湛凌烟的神情明显冷了几分,拔药草拔得跟死人头一样干净利落。
躲在丛林中的两个少女,瞧着她那寒如冰窖的眼神,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总感觉那女人的手,下一个要拔掉的就是自己的脑袋!
湛凌烟自然注意到了那两个,她瞥了一眼过去,没什么太多兴趣。
寻完了这最后一处地,她提着篮子往下走,打算回屋炼药。
湛凌烟提着一篮子药草,在推门时,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骤然僵在原地。
——这里已经不是玉虚门了。
哪怕是炼丹,她也没有丹炉可用。
没有丹炉应该怎么炼丹?难不成一起倒在水里熬汤?这熬来的是中草药,倒也不差,只是不好保存,需要时常开火,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