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又一次梦见了姜青瑶。
那是他的母亲,是带他来这个世界的人,也是将来要把他从这个世界带走的人。
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而他的母亲,这世间本该与他最为亲近的人,却从来不待见他。
姜朝晖总告诉他,他的母亲心中是爱他的。
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
而他日后将要背负的是整个姜家,他需要努力修炼,将来才能在修真界有一席之地,他不可为私情牵绊,不可耽于享乐,所以母亲才会对他严厉,才会疏远他。
但每月的探亲日,在看到学宫的其他弟子各自窝在他们母亲怀中撒娇时,他也会觉得,会不会姜朝晖只是在安慰他,是因为自己不够讨喜,不会撒娇,才会让母亲不愿看自己一眼。
后来,他也终于知道了,姜朝晖确实骗了他。
他的母亲从来不喜他,而他的舅舅,姜氏家主姜朝晖,也从未真的要把他培养成未来的姜氏家主。
那日天上闷雷滚滚,小雨淅沥,他在后山练剑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山路湿滑,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整个人滚到了那道隔开禁地的悬崖边。
那时他的修为已至洗髓一阶,虽尚不能御风飞行,但御剑术早已融会贯通,在他正捏诀御剑时,眼前一晃,便掉入了祖祠之中。
待他找到阵法从祖祠出来时,也窥见了那幕影像。
他们姜氏一族的血脉之力,便如影像中说的一样,正在逐渐衰弱,减退。
他顾不上细想,便直奔姜朝晖的住处,想要把此事告诉他。
然而就在踏入那院中时,他突然看到了他的母亲身影,他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院中传来姜朝晖与姜青瑶的对话。
“他如今才洗髓一阶,还是太慢了些。”
“大哥何必心急,阿辞才七岁,他如今的修炼的速度,已经整个修真界中都绝无仅有的了。”
“心急?”姜朝晖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冷哼一声,“我姜氏一族繁衍至今,血脉日渐稀释,便是连寿岁也跟着减少。即便我们修仙天赋比别人强一些又如何,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世代姜氏家主都知道该如何取回自己被稀释的血脉之力,可有的人不舍,有的人却是熬不到金丹成的那一日。到了如今,血脉早已四散,想要全部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姜朝晖说到这里顿了下,而后才又长叹道:“阿瑶,你我一母同胞,出生之时便已注定了你我二人的血脉之力更为稀薄。你知道的,我不忍用你的金丹来填补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便是当年的先祖怕是也料想不到,万年后这世上竟会出现一个姜辞。
“若是能炼化他的金丹,莫说填补你我兄妹缺失的血脉之力,便是更进一步也不无可能……”
姜青瑶沉默片刻:“他还小,即便结了金丹,若是取走,恐怕……”
姜朝晖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他确实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便宜母亲做久了,舍不得了?”
“大哥何必明知故问?他虽是我生的,可非我族类,我也不会傻到真把他当成我的孩子,他是死是活,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怕有朝一日……”
轰隆一声,雷光照亮天际,暴风骤雨如锋利的刀刃,落在身上,割得生疼。
他没有听清最后那句话。
但够了,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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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五天了,她怎么还没醒?”
虞知鸢扒拉着青衣女子不让她走,“要不然你再看看?”
遥光跟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将她扯下来,没好气道:“阿鸢,不可对即白长老无礼。”
“无妨。”唤作即白的女子弯腰看向虞知鸢,耐心道:“小丫头,我方才就说过了,少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他如今昏睡不醒,是因为他入了魇。”
“什么是魇?”
即白长老想了想,简单道:“也许是一场美丽的梦境,也许是一段可怕的记忆。”
虞知鸢:“……是心魔?”
即白长老否认:“魇非心魔,心魔乃人内心深处的杂念,是欲望、恐惧或是仇恨,而入魇更像只是在做一场梦,是一场幻境。”
虞知鸢表示听不懂,但既然是做梦……
“有没有办法把她从梦里叫醒呢?”
即白长老拍拍她的脑袋,叹道:“修士入魇,能不能醒端看他自己,我等旁人也没有其他办法。”
怎么能没有办法呢?
在心魔中入魇,她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事啊!
虞知鸢扒着她的腿不依不饶:“即白长老,你再想想办法看嘛……”
谢沉舟正好从门外进来,见状一伸手,直接把虞知鸢和即白长老隔开了。
一张向来温和俊俏的脸上难得严肃起来:“好了阿鸢,不许再胡搅蛮缠。少主需要休息,你的课业也已经落下许多,随我去学堂上课。”
“我不去。”虞知鸢重新扒到床榻边,只留给谢沉舟和遥光一个后脑勺,“上课哪有姜辞重……哎遥光你放我下来!”
“叫师兄,没大没小。”
“……遥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