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方面来说,自己这位师父其实跟自己的水平半斤八两。
但这说的仅是“境界”而已。
譬如两个健壮的成年男子,这里的“成年”境界。
力气也是半斤八两,这里的“力气”是同一境界中精气的多少。
可一个是普通人,另一个则受过长期的技击训练、又有利刃在手,懂得怎样使用他的力气,那真动起手来,胜负是毫无悬念的。
赵奇在然山派待了二十多年,会符术、会调配丹药、懂功夫技巧、懂得祭祀科仪,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保命术与杀人技。
符术是自己必须要弄到手的。当初杀死赵喜时,她体内就藏有许多由竹纸制成的符纸。自己眼下的状况与当时的赵喜类似,要是学会了赵奇的符术,就能用那种手段为自己祭炼出虚假的脏腑来——广蝉子这部道书虽然是要将人修成一张人皮,可体内填充了那些符纸脏腑,看起来就会更像人。赵奇探过自己的脉,没瞧出什么来,但道行更高深的修士可没那么好糊弄,符术能解决这个问题。
调配丹药、功夫技巧之类倒并不很稀奇,在赵奇这里学不到,也可以在别人那里找机会。
但最重要的,是祭祀科仪。
八部玄教乃至世间种种不入流的法教,都有供奉的神灵。炼气士与道士们的法术、神通,原本也都来自他们所供奉的神灵。祭祀供奉主,才能叫法术神通更加灵验、才能在最终得道时飞升妙境、位列仙班。甚至在比较极端的情况下,试着请神灵降世,还能借用他们的种种神通。
但这种东西,仅掌握在八部玄教手中,更确切地说是七部玄教——供奉东皇太一的太一道如今已散成三十六宗派,这三十六宗派里面,已有有些不知道祭请八部灵神的正经科仪了。
但然山派还知道,赵奇还知道!
想法戛然而止,随后是一种强烈的期待感。
“好,我知道了,这是你想要我做的——弄到然山派的符术、祭祀科仪。”李无相在心里说,“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意见。要是你知道一点我从前的事,就该知道我做事需要报酬。弄到这些东西的确会叫我得到好处,但问题是你不叫我这么干,我自己也会做,叫自己知道得更多、变得更强。”
李无相的思维稍稍停顿,外邪没有给出反馈。他觉得这意味着对方并没有感到不满。
“那么你得给我点儿报酬。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功法,神兵利器,或者关键信息?要不然我现在这样,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对付赵奇呢?”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并不算温馨,反而略有些残酷,在这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强烈冲动——冒险吧。哪怕失败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在炉灶里的时候已经算死过一回了,但外邪保住了我的魂魄。哪怕再死一回,大不了埋在土里慢慢等一个有缘人就是了,几个月几年几十上百年……我可以慢慢等。
随后这种冲动消失,那种宏大与空洞感也一同隐去了。
李无相轻出一口气,试着在屋子里慢慢地走了几步、挥舞手臂,又闭上眼睛想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念头,然后确定外邪已经离开了。
刚才那些想法是外邪“给”自己的,同时提供的还有些自己原本不清楚的东西。借着这些想法,它提出了要求,提出了明确的、所需的供奉目标——赵奇所掌握的符术、祭祀神灵的科仪。
这东西……有点意思啊。
学会了符术,可以叫自己在人群中伪装得更好——这似乎是为了自己好。
但要是结合“祭祀科仪”这个要求来看的话……它是打算到时候强迫自己使用这种手段、好叫它占据这具身体?
不对,被困的时候赵傀曾经说过有关外邪的事:外邪会助人修行,但最后会叫人发疯,那它现在应该不会急着动手的。而且只要它稍微了解自己,就应该知道真到了那种时候自己的选择会跟被困住时一模一样——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
那是为了什么?这个外邪喜欢助人为乐?还是热衷于情绪价值?
李无相吐出一口气。还有些问题得弄清楚……譬如说,它是否是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它是否知道自己的每一个想法。如果能搞定这些问题,他倒也不是没有——
停。他没叫这个念头的后半段冒出来。那可能是他以后在面对这个能够操纵人心的外邪时,唯一能用得上的手段,而他现在不清楚外邪是否能窥知自己的想法。
不过,勉强值得欣慰的是,它给了自己一个安全保证……虽然是下场想起来会是很惨的那种。这个外邪是不是有点小气?
接下来的一整天,李无相都在柴房内打坐。调息吐纳得来的精气虽然只是沧海一粟,但日积月累,总会有所收获。他期间休息了两次,发现薛宝瓶似乎已将那五十三个字勉强记住了,就又试着教了她三十多字,但这回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记下了。
这不是她记性不好,而是悟性——心法道书之类的东西,其内容本身就具有神异力量,能不能记下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过了一道筛。但李无相挺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她的资质与悟性不够好,可又没到完全无法修行的地步,那将来就不会有招惹太多麻烦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