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自己手中握着翻案的关键性证据,有与宋旌先行谈判的底气。为此,她还精心筹备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只待宋旌一脚踏入彀中,她便能借宋旌之力,成全她当年求而不得之事。
可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柳悬。
柳悬的提问打乱了她的计划,像是无数支乱箭一般,每一支都偏离了她提前布置的“靶心”。
“这……妾身委实不知啊……”魏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却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尴尬,“长久以来,亡夫的饮食起居皆由含光亲自打理,旁人根本无从插手,就连请大夫、抓药这等小事,含光也是亲力亲为,生怕亡夫有个闪失……”
魏王氏敷衍着柳悬那些看似漫无目的的提问,心中暗自嘀咕:这迂腐的书生莫不是温书温傻了?也染上了那些老头儿的古怪毛病,总爱先问个痛快,直至言辞干涸,才肯垂耳倾听他人言语?
思及此,魏王氏的回话也逐渐变得随意起来,不再斟词酌句。
正当魏王氏准备接着说“含光向来最疼惜他主子”时,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心弦,猛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魏王氏眼神闪烁。
“郎君可是在揣测……?”魏王氏刚吐出来几个字,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生生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魏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犹疑。
她凝眉深思了一会儿,旋即又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不!绝无可能!含光即便在暗中对含春那小子使了什么阴损、卑劣的手段,也绝不敢、更不会伤亡夫一根毫毛!”
魏王氏仿佛被柳悬那未表明的猜忌击中了内心深处某个最敏感的地方,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抵触与惊愕,似乎脑海中正涌现出一个惊世骇俗、荒谬至极的念头。
“夫人何出此言?”柳悬的嗓音恰似那潺潺流淌于深山幽涧的清溪长流,平静而缓和,听不出一丝波澜起伏的情绪。
然而,那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语又似一支暗藏锋芒的离弦之箭,在不经意间破空而出,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劲道,直直命中目标靶心,令有几分疲乏的魏王氏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变了变。
“郎君有所不知……”魏王氏正了正虚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重重地哀叹一声,似是被卷入往昔的回忆漩涡,眼中饱含着无奈与沧桑,缓缓陈述道:“含光,乃是这魏府上下,唯一承过亡夫恩泽之人……”
魏王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更为恰当的措辞,以便更准确地传达她内心的想法。
环顾这魏府上下,熙熙攘攘,数百之众内,细细数来,除了能进魏家宗祠、上魏家族谱的数十人,其余诸人,皆是与牲口无异的奴仆。
这些仆役,有的是世世代代侍奉魏家的贱奴子女、生来便是贱籍;有的是穷苦人家走投无路、忍痛贱卖的亲生孩子;还有的是触犯了诸如大逆之类的重罪而被贬为贱奴的罪臣家眷;更有甚者,是军队征战四方时从各地收缴来的战俘。
他们,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曾经拥有过怎样的过去,在魏王氏的眼中,大多是身不由己,被命运裹挟至此,甚至还有极个别与魏家有着不世之仇。
其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被魏家主动施以恩惠,毕竟他们是奴,他们生来或者被买来的作用,便是给魏家人使唤。
养活他们,或者说,在魏家给他们留有一席之地可以容身,便是魏家人所给予得最大的恩惠。
故而,魏王氏认为,说含光是魏府上仅存的“唯一”,是一点儿也不为过。
“七年前,家父一纸婚约,将我许给已逝的夫君为妾,”魏王氏抬眼,眼神涣散地看向窗外,视线被一层华贵且厚实的绢布所阻,她的思绪如飘渺的烟雾般,缓缓飘回那段尘封的过往,“亡夫远道而来,至縠州迎我,我们途径芦蒿县时,仅比亡夫小一岁的含光还是当地县令府上的一名娈童。”
“那时,含光虽然长相清秀,但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每日皆要忍受府上那位刁钻刻薄、心如蛇蝎的老夫人毫无缘由的打骂与折磨,每夜还要遭受那老县令的狎昵与调戏,那日子,过得连府上的牲畜都不如,”魏王氏蹙了蹙眉,略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索过往的事,“在县令府上借住那几日,我曾亲眼目睹过一次,那县令夫人的随从手上没个轻重,险些将含光溺死在井边的水桶中。当时,老县令就躲在他的书房中,若非亡夫恰巧经过,厉声喝止了那些恶仆。离开时,又强行从老县令手中,将含光讨要过来。可以说,若不是亡夫将他带至绾昔,只怕他早已是一具无人问津的白骨,被人随意地丢弃在某一条泛着恶臭的沟渠中,此生再无缘可见天日。”
在说到含光若不是被魏凡所救,便已化作一抔黄土时,魏王氏的眼眸稍微明亮了几分,带有一抹高高在上的戏谑之色。
“救命之恩,岂是滴水之恩?且不提涌泉相报,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就绝无可能对自己的恩人痛下杀手,更何况这位恩人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给予自己尊严与地位的主人?”魏王氏微抬下巴,眼中流露出几分笃定,她自恃与含光相处了整整七年,身边人的品性如何,她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