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样宽厚的中也,才深深地吸引了哥哥他们吧。
“谢谢中也大人。”我拆开一颗糖球丢进嘴里,“我有半年多没吃到了,真怀念。”
这话说着有点心酸。
中也嘀咕道:“谁让你跑来这里。”
我又拆开一颗,举到他的唇边:“中也大人要不要也来一颗?”
夏季天亮的早,山里的风吹个不停。
风吹起中也的刘海,刘海下的眼神也跟着飘忽,荡起了一圈涟漪。
在他张嘴的那一刻,我收回了手,将糖球精准地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想起来了,中也大人又不爱吃甜食。”
中也:“……”
“哈哈中也大人上当了。”
青年无奈地叹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纸鹤——是我昨天放进去的那只。
“乔伊,这是你给我的吗?”
我没有否认,因为他的部下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在我的故乡有个传说,纸鹤可以让人梦到过世的人。”我装出好奇的样子,“所以中也大人梦到我哥哥了吗?”
他没吭声。
“没有么?传说好像不灵验呢。”
“灵验。”中也顿了顿,“灵验过两次。”
“真的吗?”我又假装激动,“太好了,中也大人。”
中也并不激动,他沉默地看着纸鹤。
长久的沉默令我有些心虚。
“难道是噩梦么?”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犹豫着问道:“你是精神系的异能力者吗?”
“啊……怎么可能?”我笑了起来,“我要是能控制别人的精神,那我早就控制森先生把Mafia金库免费对广大市民开放了。异能力又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他打断我:“乔伊,我没有恶意。”
他继续他的推论:“我自己折的纸鹤不灵,其他人折的纸鹤也不灵,只有你离开Mafia那次留下的纸鹤,和昨天晚上的这只纸鹤有用。”
“可是中也大人,我给您送过不止两只纸鹤。”
“两只纸鹤的共同点是都被画上了眼睛。”
“我那是画着玩的。”我也开始了我的推论,“是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到我想到我哥哥,又聊到了关于旗会的话题,所以才会梦到他们——”
“我不会做梦。”
“……”
中也重复了一遍:“我自有记忆开始,从来没做过梦。”
我过了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声问道:“那您还算是人类吗?”
*
来到菲利普亚小镇的第二百零一天,我一样东西没拿,也没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从山路悄悄离开了。
Mafia的干部中原中也还坐在我家的院子里,一边研究地形图和接下来的工作,一边等我中午买菜回去。
不可能回去了。
我迈着不擅长运动的双腿,累得气喘吁吁,气恼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多事?
为什么要忍不住同情个体?
原本这件事在条野采菊那里已经画上了句号——以他失去双眼为代价。
谁能想到,我又会心软。
谁又能想到,中原中也根本不是人类。
他不是人类,不会做梦,于是我的谎言圆不过去。
幸好他逻辑自洽,认定我是精神系的异能力者,才勉强让我暂时喘口气。
——我果然应该去更远的地方。
去爱伦坡的书里。
不,去外太空或者海底深处。
“乔伊!”
身后传来了中也的声音。
糟了,他竟然追过来了。
我赶忙蹲下身体,假装收集蘑菇。
“奇怪,我记得山大菇在这附近——”
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鞋在我的面前站定。
“中也大人,午饭要用到的山大菇还没找齐,请您耐心等待——”
他不关心午饭,也不关心山大菇。
“这么多年,你一直像这样东躲西藏吗?”
膝盖狠狠中了一箭。
他一下子说到了我最难堪的地方。
“我只是喜欢到处旅行。”
“哦,像逃命一样的旅行?”
面对咄咄逼人的中也,我也不再礼貌:“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们港口Mafia都不东躲西藏,我凭什么?”
“是啊。”中也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反问,“作为一名黑手党,我都不逃避,你凭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他是森鸥外派来诈我的,昨晚的醉酒和悲伤都是他的表演。
一脉相承的黑泥精。
“收起你的杀意,你杀不了我。”他朝我伸出手,“我也不会伤害朋友的妹妹。”
朋友的妹妹。
对,朋友的妹妹,仅此而已。
我没有握中也的手,而是拽着他的裤子,借力站了起来。
我故意用了很大力气,将他的裤子扯松了。
中也眼角抽了抽,我立刻嚷嚷:“要允许朋友妹妹的淘气!”
他气笑了:“你可以再来一遍。”
“真的可以吗?”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