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正式开始后,各位命妇带进宫的丫鬟、嬷嬷只能位于偏殿等候,魏如霜孤零零一人到坤宁殿,心中仍有些忐忑。
夏夫人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凑到她耳畔说道:“妹妹莫怕,这殿中无人看得见你我。”
魏如霜柳眉微蹙,圆眼微微张大,好奇地看着她,夏夫人轻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坤宁殿以皇后为最高位,其余嫔妃、公主郡主分坐左右两侧,再往下一排则是按品级依次就坐的各位诰命夫人,轮到魏如霜这里,只能看见远处皇后头上一闪一闪的发冠。
魏如霜想象中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场面也没见到,随着宫女呈上菜肴、酒水,殿内众人在礼部女官的带领下一齐举杯,两道菜一杯酒的频率,一共饮了九杯果酒,中间穿插了几支歌舞,吃得是又庄重又无趣。
我朝喜好美人似柳,连带着荤腥也遭人厌弃,席面上肉咸豉、白肉胡饼一类的菜满桌只有魏如霜吃了不少,端上来什么样撤下去也几乎不差,夏夫人更是一点荤腥不沾,吃了两口奈花索粉便放下了筷子。
宫女一个个极为机灵,只需眼神示意,你想吃的菜就到了盘子里。席上无趣时,魏如霜细细打量诸位宫女,将赵嬷嬷与众人比较,最终觉得若是赵嬷嬷进宫,定能当上统领一局的女官。唯一惊喜的是宫中给妇人喝的果酒口味清甜、酒香悠长,既不会过于寡淡,又不失酒香。
宴席结束后众人又退回偏殿,宫女分批领着各位夫人方便,有些出乎意料的体贴。
趁着殿内乱哄哄的,赵嬷嬷又离得远,魏如霜对夏夫人叮嘱,“夫人体寒,才应多进补,不可追求身形纤纤而不食荤腥。”
光看这大殿里的各位妃子、夫人,人人飞燕之姿,显得她像一只吃得肥肥胖胖的大白鹅一般。
夏夫人露出苦涩的笑,颇无奈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与夫君成婚多年无所出,幸得一女后我便向观音娘娘还愿余生不食荤腥。”
魏如霜顿时沉下脸,若是夏夫人许的是什么以命换命的心愿,难道女儿身子强健后她还需自戕?不由得语气重了几分,“夫人心诚,上天自会知晓,若是要通过损伤自身的法子让老天感受到诚意,实属过犹不及。”
夏夫人:“妹妹这番话我并非头一次听。可燕儿生来体弱,自我向观音大士许下诺言后才渐渐好转,我只希望女儿将来能平安长大,其余的……便是舍了我这条命……”
“夫人慎言!年下的日子,怎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魏如霜厉声打断,“夫人叫我妹妹,我便将夫人视为姐姐,劝您的话想必姐姐也听了不少,可您是否想过,待小姐成人后得知此间内情,该如何自处?”
“我……”夏夫人嘴唇微微翕动,终究没说出口。
古话说灯下看美人,殿内跳动的烛火,影影绰绰笼在夏夫人身上,纤细的身形使魏如霜心中升起怜惜之意。见其眼角湿润,魏如霜不忍狠言相逼,苦口婆心道:“姐姐若要还愿,每月选逢五逢十的日子便是,天天不沾一丝荤腥,人怎么受得住?小姐年幼,您身子先垮了,日后……”
小心观察了四周,见无人注视,魏如霜继续说道,“日后若是继母苛待小姐,姐姐怕是鞭长莫及了。”
夏夫人知魏如霜仅是嘴上揶揄,不气反笑,轻推一把她的肩头,“亏我把你当妹妹,你个油嘴滑舌的倒咒起我来了。”
魏如霜见夏夫人心思有所触动,嘴角压不住笑意,继续道:“难不成姐姐没有想过?到时候新主母进门,不光日日磋磨小姐,还挪用她的嫁妆,最后把她孤零零一个人打发到庄子上,随便找个庄稼汉嫁了,姐姐难道不痛心?”
夏夫人听她越说越离谱,拿帕子掩住口鼻笑得花枝乱颤,“好了好了,妹妹莫要再说,听的我心里发寒,好似明日那新主母就要进门作威作福了。”
二人的窃窃私语落在赵嬷嬷眼里,只当是魏如霜与这位夫人交谈甚欢,心中止不住嘀咕,红梅这丫头去解手怎得这么久还没回来?
坤宁殿外,女官看见不知谁家婢子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连忙叫住,“你是哪家的丫鬟,宫廷重地岂是你闲逛的地方!”
红梅福了福身子,“姐姐误会了,奴婢只是出来解手,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女官指了指坤宁殿的方向,“赶紧回去,被姑姑们看见了,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红梅弯下身子低着头,沿着宫墙回到坤宁殿,方位路线丝毫不差,怎么看也不像是不知宫中道路的样子。
……
集英殿内,觥筹交错。
襄王紧挨着皇帝所坐,两人一母同胞,只差了不到十岁,陛下在宫中养尊处优、襄王在幽州军中风吹日晒,若刨掉肤色,两人至少有七分相像。
一个诡异大胆而又可笑的念头从邢樾脑海中升起,若襄王登上皇位,他该如何安置四方边军呢?襄王会如同陛下一般削减边军、暗中修建问天台吗?
不敢细想,邢樾后心处如同冰凌刺破,一股莫大的恐慌将他笼罩在其中,如同浸在寒潭里,浑身抑不住得轻轻哆嗦。
夏懿知他酒量不佳,低声劝阻:“邢将军莫要再喝了,在圣人面前不可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