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瑜宽阔的身影挡在门框前,松了一个指节的领带没入勾勒出倒三角的西装马甲里,他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搭着西装外套,就这么无声地站着,高大的身影笼下一片阴影。
苏琢正好被覆盖在那片影子之下。
众人纷纷道了声“谢总”,苏琢也不例外,只是心里有点突突。
谢识瑜的瞳孔是浅浅的棕色,看人时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然后不着调地吐出几句话来逗人。
像漫步在自己领地的百兽之王,总是用自己的竖瞳和獠牙利爪恶劣地去拨弄身边的小动物小植物。
苏琢工作的时候认真惯了,不太喜欢和人插科打诨,是以谢识瑜没事找事寻他开心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想理睬。
以往见到的时候也总是要担心这人开口第一句话会不会是“哟,苏秘书太贴心,知道我正热,特意冷着脸就来了。”
但今天谢识瑜有点不一样,没有玩笑,也没有熟悉的不着调。
只看着他,不说话。
他站在谢识瑜覆下的影子里,猜想谢识瑜应该是听见他刚刚说的那句“离职”的话了。
——几天前他第一次和谢识瑜提了要离职的想法,当时谢识瑜收起一贯的笑容,头回重着语气和他说话,目光一如此刻这般幽沉。
此刻苏琢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又和他打了声招呼:“谢总。”
谢识瑜没理,也没什么表情,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叫上曲榕走了。
曲榕见鬼似的跟着,路过苏琢时挤眉弄眼,眼里意思明显:不是该你陪着去开会的吗?叫我做什么!?
苏琢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抬了抬下巴让他安心去,自己坐回办公桌前,开始工作。
盛谦和徐星冉察觉气氛不对,也不敢问苏琢,悄没声儿地回工位了。
苏琢登上公司OA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整理完一份报关文件,不知道在哪个时间点就停了下来,盯着桌上养的几个小藻球发呆。
他想起几天前他和谢识瑜提离职的场景。
那时他硬着头皮说出了离职的想法,结果谢识瑜一下子沉了脸,问他理由,且一定要个理由。
苏琢第一次看他对自己冷脸,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
他工作顺利,同事和睦,和上司关系尚可,薪资更是可观。
在谢识瑜看来他应该根本没有离职的理由。
但只有苏琢知道自己其实是有理由的。
然而到最后他也只和谢识瑜道了声抱歉,说是最近工作太累,一时之间有些调整不过来,让谢识瑜当他今天没提过离职的事。
他有些狼狈,也没有看清谢识瑜的表情,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信了这番说辞。
因为苏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他对谢识瑜说“因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吗?
*
有时候苏琢也觉得有分离焦虑的可能不是西瓜霜,而是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苏琢只要踏出家门去上班,就会止不住地烦躁。
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心里乱乱的,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止不住地颤栗。
有时候想要快点到公司,可有时候都到公司楼下了,又想着要不请假算了。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工作。
没有人喜欢工作。
他以前会觉得讨厌工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甚至没有刻意纠正过自己的想法。
但最近让他不想出门的诱因似乎变了。
这样的情绪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生长得悄无声息。
就像是爬山虎悄悄在初秋悄悄攀上屋檐,等到寒风袭来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窗户却纹丝不能被拉动,推门一看,才发现整座房子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覆盖了。
当局者迷。
苏琢很迟钝地开始觉得这可能不仅仅是讨厌工作那么简单。
因为这种被爬山虎缠绕着的怪异感觉,在谢识瑜某一次垂眸给他交代工作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谢识瑜工作雷厉风行,干净利落也面面俱到,个人风格体现得淋漓精致。
三年来苏琢已经很习惯了,只是那天唯一的不同是——谢识瑜低头看过来的时候,目光依旧因为工作而专注,唯独眼底全是他
就像是因他而认真。
心跳加速,浑身不自在,这是苏琢当时的感觉,下意识得想要离他远一点。
可脚尖又好像不听话似的挪不动一点。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靠近谢识瑜的时候会出现这样不安又躁动的心情,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谢识瑜不爽。
但扪心自问好像又没有。
苏琢扯不开那些爬山虎。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半夜从梦中醒来,被窝里濡湿的触感冰冰凉凉,一点一点刺激他的某处,熟悉的躁动心悸违背着冰凉的触感再次升起。
他脑子里的爬山虎无端漏出一个缝隙,光源悄悄洒下,那里面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模糊,他却百分百知道那是谁。
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高中和理科压轴题的较劲的时候。
解开难题往往只需要最关键的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