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偏好,什么都能吃,却说不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口味、菜式。
所以,衣食住行、奢侈品、爱好,方续诚哪一样都不在意。
这个人连觉都不睡,命也不惜,那么他攥着那么多钱在手里要做什么呢?
段循真的不懂方续诚。
大概是段循看着方续诚双眼发直走神的时间久了,方续诚误认为发烧的病患困了。
方续诚站起身:“你休息吧。”
段循问:“你呢?”
方续诚抬了下左手腕,黑色的百达翡丽一闪而过。
他估算着时间说:“下午可能要去工地,如果有事打我电话不通,就找简……”
靠在床上的段循忽然抬手扶了下额,叹气打断:“我头疼。”
方续诚身形顿了顿。
段循抬眼望着方续诚,眼睛因为发烧蒙上了一层滚烫的水雾,眼尾也微微发红。
“你给我揉揉吧,哥。”他说。
“……”
方续诚就那么站在段循床边,好半晌没有做任何回应,也没有半点动作。
好一会儿后,方续诚问:“哪里?”
段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撇了下嘴,像是抱怨告状,又仿佛在对谁撒娇:
“这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死了。”
方续诚像是行动迟缓似的,很慢很慢才动了下,缓缓在段循床沿边坐下。
“转过去。”段循听见方续诚说。
从段循开始懂事后,六七岁吧,他逐渐明白方续诚并不喜欢自己。
这个哥哥既不喜欢跟他一起睡,也不喜欢被迫跟着他的学习进度学幼稚的听说读写。
于是,想明白这一点的段循开始刻意疏离方续诚。
这个疏离的过程,包括情感疏离,也包括物理距离的疏离,所以异常漫长。
而在这条漫长的疏离道路上,他们也曾重新拉近过距离,例如段循和方续诚一起被绑架,方续诚护着他挨打,发着烧还脱了衣服替他喂蚊子。
再然后,段循含着满口血腥撕咬开了捆绑方续诚的绳索。
那时候的他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他觉得自己快死了,身上很痛,脚痛、头痛,浑身无力。
但是段循那时候想,就算要死了,他也没必要拉上方续诚一起,方续诚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碗,他有了钱,可还来不及花。
这个人投胎运气那么差,如果就这么陪自己冤死了,也太憋屈了。
就好像过去豁出命让自己一步步爬到现在付出的一切,都不过是个笑话。
可当段循最终获救,他和方续诚渐行渐远的道路却没有就此终止。
总体趋势上,从段循六七岁以后,他们一直在相互剥离,疏离走远。
而这一走远,就是十几年的光阴与年岁。
十几年后的今天,方续诚宽大有力的手掌托着段循的后脑,像小时候一样,不,哪怕从前方续诚被迫跟他睡一个房间,他们也没有这样亲昵亲近过。
方续诚的手掌是热的,但因为此刻段循在发烧,所以方续诚的体温就变成了微凉,贴在段循的后脑勺上很舒服。
一个堂堂上市集团的CEO,手掌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硬茧。
段循一会儿觉得舒服,一会儿又觉得硌得生疼,就那么闭着眼睛被方续诚的手掌托着,一下一下揉着后脑。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枕头上的人呼吸逐渐沉缓平和。
方续诚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轻,最后慢慢停下。
段循的头发天生有些卷,不是羊毛细卷,是那种蓬松的、柔顺的、犹如波浪纹理的卷。
方续诚托着段循滚烫而触感柔软的后脑勺,有好一阵什么动作都没有。
他垂眼看着床上安静沉睡的身影,只是看着,看了许久。
方续诚抽回手,刚要起身,腿上蓦地一沉。
段循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精准无误枕在了方续诚的大腿上。
他低语:“续诚哥哥,陪我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