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掌门之礼时,他表现的倒是淡定,全程冷着脸,接过掌门印朝众人发号施令时,也挺像那么回事,可背过人后,他拉着尹惊舞在酒桌前哭诉了许久。
那日,一口气喝完两壶酒后,醉醺醺的他拽着尹惊舞道:“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江边钓鱼了……”
说实话,尹惊舞很讨厌他这不成器的模样。
尹家都火烧眉毛了,他却还惦记着钓鱼,不过也是,他自小懒散惯了,骤然被推上掌门之位,的确需要时间适应。
她也不想对他说重话,只好道:“你忘了吗,子珏哥,他当年当上尹家掌门时才十六岁,比你如今还要小很多,那个时候,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尹世霖哭得更厉害了:“我哥他天生神力,我能和他比吗?再说了,他十六岁当上掌门时我父亲及几位长老都还健在,家族中一片兴盛,如今呢?只剩堆烂摊子,更别提还有谁能帮我了,他们都只会盯着我,拿我和我哥比,我可怎么办啊……”
她道:“尹家还有大夫人石师父在,你怕什么,况且,你早晚要明白,人处在一个位置上,就必须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你如此,我们这些尹家弟子亦是一样。”
尹世霖趴在桌前再没吭声。
尹惊舞夺下他手中酒壶,起身走了。
这三年来,尹家在尹天晟的带领下江河日下,声势衰败,内无人能担大任,外有樊家虎视眈眈。
樊家独霸松陵数年,笼络了一批小的世家,不断壮大家族势力,早年也曾向尹家示好,俨然有结盟之意。尹家门徒武力并不出众,但家族中药典医书丰厚,还培植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毒物,樊家对此稀罕得很。不过,樊家的好意,被尹子珏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
自那时起,樊家对尹家明里暗里的压制便没断过。
尹惊舞清楚,尹家若再这么衰弱散漫下去,迟早有天会被樊家吞入囊中的。
如今,也只能盼着尹世霖能明白这个道理,快点成长起来,扛起尹家,别辜负了尹子珏多年的心血。
昭歌听罢道:“一个月前,他担任掌门之位的消息传出时,我已身在南地,离松陵太远,就没有回去恭喜他,想不到,居然会是尹天晟主动让出位子。”
尹惊舞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尹天晟平日有多冷血我是亲眼见过的,此次却因二婶娘去世便执意让出掌门之位,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真是我过去将他想得太坏了?”
昭歌道:“兴许吧,但我觉得,你还是得小心些,尹二叔那个人,心思深得很。”
雪夜沉默会儿问:“这个尹家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尹惊舞道:“她?说她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她出身名门,听说过去,尹长峰掌门痴迷医道不管事,子珏哥又太小,那时的尹家上下全靠她照看,此后十多年,她帮着子珏哥料理尹家,在内与尹天晟斡旋,在外与别的世家交涉,自然不是一般人物。”
雪夜若有所思,昭歌道:“你有疑问?”
雪夜浅笑:“没有。”
尹家的事他完全不了解,单从惊舞这些话里妄自猜度的话,有些失礼,于是他只在心里重复那些疑问:
邵虹能够把持尹家,想也是个能力出众的人,既然尹家都到了这份上,她何不自己上位做掌门,反而要费心费力扶持无意掌门之位的尹世霖?
念此,雪夜问:“昭歌,你们松陵那么多除妖世家里,可有女掌门?”
昭歌一笑:“有啊,还不止一个呢,临江当地选贤任能不论男女,我记得上次捉妖盛会前三甲,便有个女捉妖师。”
“哦。”雪夜徐徐应了声。
是有点奇怪,不过,也许有别的原因吧。
***
距曲流觞在后山竹林中撞见尹惊舞,已过去了一日。
夜幕下,曲流觞独站院中,心潮起伏。
从知道樊家人在巫溪后,他出入更加谨慎,连清心楼也不再去,想来,只要能避开,不与他们离得太近,他的身份便不会轻易暴露。
修炼千年来,他周身妖气已被重重压制,变得十分轻微,寻常的捉妖师想识破他的伪装,也非易事。
屋内,祝若言画了几日的富贵牡丹图总算完工,她揉着酸痛的眼睛,打开窗,想让风快些将画吹干。
小雪正在窗台上卧着,她推开窗后,黏人的猫立刻跑来缩进她怀里。
祝若言抱着它倚上窗棂,无意间见曲流觞在院子里。
他半隐在院当中那棵海棠树下,身姿挺拔,许久未动,似在凝望夜色。
今日,他似有点心绪不宁,与她在一起时常会走神,也不知是怎么了。
祝若言将小雪的头转向曲流觞的方向:“小雪,你说他怎么了?”
小雪往那边瞥了瞥,幽黑的猫瞳盯向她,轻轻咬住她的手指。
咬了咬,又抬头望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