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县剧团的干部职工知道,他们唱戏,每天拿人家陈春年的一块钱‘补贴’,几乎所有人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折。
男女老少,再没有一个人敢对他龇牙了。
看看,这世上终究还是钱最好嘛。
陈春年微笑着,一路打着招呼,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找到正在学习整理戏服的陈雪晴:“姐,忙呐。”
陈雪晴头都不抬:“有屁就放。”
陈春年左右张望几眼:“姜红泥呢?”
陈雪晴手底下忙碌着,随口说道:“在二帐后面帮忙,观摩学习呢。”
陈春年‘噢’一声:“姐,刚才杜小月找我了,我答应等会儿戏散了开拖拉机送他们一家子回去,咱几个人一起去?”
陈雪晴叠完一件戏服,端详几眼,觉得不满意,气得提起来几下抖乱,开始重新叠。
“送他们回家没问题,可是陈春年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别跟杜家那几个闺女夹杂不清。”
“本来,我想给你和杜家老二保媒、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对对,二丫头杜小真,她对你有意思。”
“后来一想,她是农村户口,你跟她结婚就回不了城了,就再没想。”
“小年,姜红泥是个好姑娘,身世坎坷,但品性端正,你小子别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千万别成了陈世美……”
“……”
陈春年好一阵无语,嘟囔一句:“我这么好的一个人,咋就是陈世美了嘛。”
老姐翻年才24岁,鸡零狗碎,絮絮叨叨,咋就早早跟杨裁缝一样,成了个老妈子。
“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陈春年颇为不满的嘟囔着,“当年插队时,咱姐弟在人家家里吃住一年多,这点人情还有嘛。”
陈雪晴不再哔哔:“行,送就送,不过小年,必须把姜红泥带上一起送。”
陈春年‘嗯’一声,松松垮垮走了……
……
一本《铡美案》唱了整整四个小时。
跟后世精简版的戏曲作品不同,眼下的剧团,延续了旧社会‘唱堂会’的形式,一场戏,零零碎碎,把一些犄角旮旯的生活细节都要表演到位。
导致的结果就是拖沓,冗杂,中间夹杂了大段大段重复的戏词。
后世有一个专业名词,称之为‘灌水’。
嗯,就是水字数。
这不能怪县剧团演员,因为,当下的老百姓就认这个,总觉得赶几十里山路,眼巴巴跑来看一场戏,结果,你特么一个多小时就唱完了,蒙人呢?
直到晚上12点半左右,大戏散场。
人群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陈春年裹了军大衣,仔细检查着油箱、水箱和制动刹车,为赶夜路做着准备。
陈雪晴、姜红泥二人跑过来,提着大包小包,却是给老杜家准备的一大堆吃食、零嘴儿。
“小年,要不要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帮忙?”罗小虎一帮人缩着脖子问。
陈春年随口笑道:“行,人多了热闹,尕虎,多带些食材和卤料包,咱们去杜家台村吃宵夜。”
一帮二货登时高兴起来,吵吵嚷嚷的一起动手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准备。
下乡下乡,不趁机溜出去吃一顿野餐,算什么下乡?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在插队时,对农村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马上滚回城里去上班。
回城后待业两三年,大家终于发现,城里头早就不收他们这些垃圾了。
回过头来一想,得,终究还是农村好。
起码回到农村,他们这些人渣还是城里人,那些农民见了知识青年,多多少少还有点嫉妒羡慕恨。
对于大家的这种隐秘心态,陈春年心知肚明,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感慨不已。
人活着,难道就剩下了面子?
真特么扯淡……
“陈世美!”
杜家老六杜小月快步跑过来,一转眼看见陈雪晴:“呀,小晴姐姐也在啊!”
小丫头跑过去,抱着陈雪晴用头使劲蹭了几下,看上去亲昵的不行,就像羊羔子见了妈。
她乐颠颠掏出一颗冻硬的香水梨:“给,我二姐偷拿了一包打算给陈世美的,我偷了一颗,小晴姐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