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门前的青砖地上,赤阳将飞檐兽首的影子拉得老长。等到马元邦赶到时,正见三五个巡防队员被镇抚司的人马围了起来。
领头的络腮胡刚要摸腰间佩刀,挟着劲风一只脚重重地踹在他了膝窝上,铁塔般的身躯轰然跪地,震得青石板缝隙间的浮尘都跳了起来。
“暴力拘捕者,格杀勿论!”熊三让面容威严,双目如电。
原本鼓噪的巡防队员刹时就噤若寒蝉,他们本还想着负隅顽抗,至不济也做出些态度来。但一看镇抚司是动了真格,他们哪里还真敢继续聒噪下去。
人死了,那可就真死了!
很快几人便被镇抚司的人拿下,不过横眉竖目的样子,显然是不怎么服气。
场中除了联合巡防小队的几人外,还有巡防署衙小队的几人。今日这一遭,也是因着两边闹出矛盾的缘故。
方才熊三让的命令是全部拿下,但两者之间对比鲜明。联合巡防的一方是被双臂反剪跪倒在地,而同属镇抚司的巡防署衙小队的几人仅仅被隔离而开,退到墙根。
“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如此简单粗暴,怎能让人心服!?”
刚刚的动静闹得极大,周围早已聚起了不少围观人群。此时,人群中有声音大声喝问着。
熊三让转过头,目光一眼就落在了人群中说话的男子身上,冷冷道:“你也想试试?”
说话之人,冷汗当即就冒出来了,他根本没想到熊三让能在密集的人群里直接找到他。熊三让的目光酷烈,他浑身抖如糠筛,汗流浃背,竟是一言不发。
“镇抚司重地,容不得尔等撒野。法度森严,不容挑衅。若再有非议,按同罪论处!”
熊三让仅仅瞥了那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马元邦站在不远处,看着场中威风凛凛,浑身威严的熊三让,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对熊三让的印象不深,基本还停留在那个亦步亦趋跟在陈平安身后,神色恭敬,满脸带笑的跟班身上。
场中的情形,让马元邦一时有些恍惚,难以将两者划上等号。
“马大人。”熊三让看到了马元邦,转过身笑着拱手道。
“熊大人”同样的三个字,但态度却是与方才大相径庭。马元邦的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挤出一丝笑容,干笑着道:“刚刚不是说大人还没有命令,为何现在”
“马大人,狮群伏低身子,是因头狮尚未亮出獠牙”熊三让用手掌掸了掸衣衫:“我等既在大人手下当差,便当学会分辨,何为隐忍蛰伏,何为
雷霆天罚!”
“马大人,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啊!”
话音落下,马元邦神情一怔,呆愣在了原地。
“把人都拿了?”
听着下属的汇报,朱九环的神情有些惊讶。
按照最新消息,北苍镇抚司门前闹事的那一批人,不管是联合巡防的,还是署衙巡防的,全部都被抓起来了。过程清爽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很显然是动了真格的。
“这陈平安的手下倒是有不怕死的。”朱九环端起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联合巡防小队,一向来可都是他们几家势力的自留地。这一点北苍镇抚司向来是心知肚明的,这么果断把他们的人拿了,执行的人倒也不怕他们事后报复!?
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带头拿的人是谁?”朱九环吹了口热气,斟着茶问。
“回族老,是新来防卫署衙副官,熊三让。”
“是他啊!”朱九环饮下一口热茶,漫不经心道。脑海中浮现出了陈平安身侧那个门板大汉的身影。“是条汉子,哈哈哈.”
“你想做什么?”朱九环的身侧突然有声音响起。
从始至终,边上都坐着一个身材削瘦的男子。眼见朱九环的目光望来,男子又补充了一句:“可别稀里糊涂地去做那只出头鸟!”
“做什么?我什么都不做!”朱九环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有些事与其去做,还不如不做。这陈平安年轻气盛,又是初来乍到的,被人堵在家门口闹事就已经够烦心的了,要是下面执行命令的手下,再出个三长两短的,这不跟我们拼命才怪!”
“局势已经够明朗的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这会儿做出头鸟可没有半点意义。”
“陈平安是个聪明人,来了大半个月,北苍的局势究竟如何,他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他知道该怎么做。他要他的面子,我们要我们的里子。面子我们给他,这里子,他得给我们!他这回儿把人抓了,也是要平息上下的怒火。等过一段日子,事情过去,他再把人放出来,功劳原封不动照样奉上!两边皆大欢喜。”
“那陈平安要是不懂,后面不放人呢!?”男子问道。
“不放人?”朱九环面色带笑,放下手中茶杯,眼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他就要做好遍体鳞伤,既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的准备。”
男子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一时间,厅堂内陷入了寂静。
“这陈平安还真不怕捅了马蜂窝,刚来就敢动联合巡防的主意?”谷家驻地内,刚刚收到消息的麻衫男子,忍不住感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