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感,他没法具体形容这种复杂的心情,反正便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反应……
是以,他先是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被踹的尾骨,而后埋着头,同手同脚地,极其不自然地,揣着药箱向塌上的苏玥和塌侧的沈沐辰走近。
.
而苏玥的视线一边追随者同手同脚的柳世芝,一边既苦涩又决绝地,用着只有身旁之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沈沐辰,我夫君已回,你该走了。”
话落,沈沐辰未有半分离开的举动,只是让出半尺位置,方便柳世芝施针。
待苏玥还想再说些什么时,柳世芝已近到塌前,而远端的门扉处依然还不知何缘由,跪着一名哭泣的婢女。
苏玥只好堪堪顿住已经到了嘴边,要将沈沐辰再次赶走的话。
她问向柳世芝:“那婢子为何见我便跪?”
经此一问,柳世芝这才想起来,方才路上还有个抽泣不止的雪儿。
遂,他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她竟跪在地上,便颇为苦恼地同苏玥说:
“哎,这——我都劝一路,均无济于事。原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她见你醒来,便遵照岳母交代的吩咐,赶紧前去药方寻我,为你施针布药。
可这好巧不巧的是,她来时,我正在东圊出恭。
嗯——这时间嘛,稍微久了些。所以她四处寻不到我,便在院外哭了起来,说这都是她的失职,耽误了你喝药施针,她马上便要被棍杖责罚了。”
苏玥听后,一时有些怔愣,反问道:“所以,她是害怕被我责罚?”
柳世芝看到苏玥眼底渐渐升起的疑惑,玩笑道:“噗,大概在别人眼里,你白得像——”
可柳世芝的后半句——像鬼,凶神恶煞地——
这句话尚未说完,身侧就仿佛真得多了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他摸了摸脖子,向身侧望去,原来是沈沐辰这只大“鬼”,正在“凶神恶煞”地望着自己。
经此一吓,柳世芝就将苏玥“白得像鬼”,这句话的后半段,生生吞了回去。
心中自哀道:折煞了,折煞了,他方才讲得太过投入,竟一时忘了这尊杀神还在啊。
.
苏玥未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因为此时,当她隔着柳世芝望向那匍匐在地的.颤抖不已的婢子时,仿若看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里,一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被母亲问责的芳慧;
同时她又仿若听到了几日前,芳依在那柴房里发了狠地质问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婢子们因为她挨了多少打,
思及此苏玥的心越发下沉。
在等级严明的高门之内,生而为主的她,从来无需顾忌,亦无需理会,那些生而为婢者,需要如何苟活。
而这几日的遭遇,让她隐约地明白了,生而为婢者需要依附着主家而活,但苏玥从未在意过她们,亦从未了解过这些失去自我的人,这些依附者的恐惧、不安和痛恨。
是以,对此万分恐惧、万分痛恨的的芳依最后选择背叛,而对此不安的芳慧至今还不知所踪。
只余眼前这名跪在内寝门口,颤抖不已的新婢子,仿若也在向她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这些阶级最底层的附属者,对于主人最深的恐惧。
……
是以,当苏玥感受到这些时,再望向那婢子,淡淡的眸子中仿佛又多了些什么。
她尽量打起精神,扬起声音说道:“事情原委,我已知晓,此事我可为你证明,你未失职,无人会责罚于你,就算母亲也不会再过问。”
话落,那婢子才终是吃了定心丸般,止住了眼泪,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苏玥。
苏玥见此只得又出声道:“还是先起来吧,我这院子里无需动不动就跪。”
那婢子听此,又赶忙站了起来,而后像突然有了勇气般,向苏玥走近,轻声说道:“那婢子先为您和姑爷沏茶?”
可苏玥还未应话,一旁的柳世芝便先抢了话:“你先去药方将那药膳端来。”
“是。”随后,雪儿应声退下。
.
此番场景原是一出尽显主仆之谊的好戏,可这桩桩幕幕,落在沈沐辰的眼中,又变了许多味道。
在他的视角中,柳世芝自进门起,苏玥的视线便一直追随着他。
而待其凑至塌前,更是“亲昵”地与他搭话,随后那柳世芝还进一步“熟稔”地开些玩笑,最后还直接抢了苏玥的话。
这些所有原是只独属于自己和苏玥的“亲昵”之举,现突然换成了旁人。
沈沐辰眼红得甚至要爆起青筋,滋出恶念。
他迫切地想尽快杀了柳世芝,而后将苏玥锁在一个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他要将苏玥所有的身心都占为己有……
可正当这恶念肆意生长时,苏玥又开始主动宽慰那名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