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温柔,说到底还是同情。
只是同情。
耳边涌起萧瑟的风,喉头像被灌了一大口雪,孟枝慢慢走到陈以冉面前,双手攥紧。
你有没有试过手握一道伤疤,若无其事地走入人群?
温热的血流出来,穿过掌纹和指缝,一滴一滴坠下,不见干涸。
要藏好,不要摊开掌心。
初中的校园,流言传得比风更快。
午休时段,学生趴在课桌上午睡,大片的蓝色窗帘隔住阳光,留下如水般的阴影。
孟枝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那些青紫。
她悄无声息地走入教室,小心翼翼地拉开座椅,趴伏在桌子上。
她的同桌,萱妍,之前会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朋友,用后脑勺对着她,没有被惊动。
孟枝闭上眼,耳边,教室时钟嘀嗒作响。
这一天,能不能快点过去。
她没有如愿。
“萱妍,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和孟枝一起吃饭?”
“她和校花一起吃的,早把我抛弃了。”
“严晨晨吗?不会吧?”女生的语气突变,好像警惕起来。
“怎么了?”
“严晨晨好像打了孟枝,还不止一次。”
“?她为什么要打孟枝?”
“不知道。”
“你骗人的吧,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孟枝如果被打了能这么安静?”
“我骗你干嘛,我表姐偷偷告诉我的,她和严晨晨玩得好,严晨晨带她去堵的人。”
“别告诉别人啊……”
女生的声音渐远,孟枝在最里面的厕所隔间,想推开门的手忍不住发颤。
她后来一直呆在教室,捱到放学。
夜幕低垂,昏暗路灯下的人群面容模糊,言语嘈杂。她混在其间,毫不起眼。
流言愈演愈烈。
“她肯定喜欢陈以冉,然后被严晨晨发现了……”
“严晨晨和陈以冉在一起了?”
“对啊,上周刚在一起的。这不是重点…你想啊,孟枝被打了还这么安静,她肯定是心虚啊……”
“……严晨晨和陈以冉看起来好配……”
“孟枝这不是想要当小三吗?”
“难怪严晨晨会打她……”
“她活该被打……”
“是啊,装文静装乖巧,虚伪得要死。”
那群女生,和萱妍一起,走在前面。
话语如刃,清晰入耳。
萱妍说:“她居然是这种人,好恶心。我再也不要和她玩了。”
孟枝停下脚步。
暗夜笼下,许多面孔经过身边,在晦暗冷光下撕开皮囊,露出森白獠牙,循着血味放肆追逐。
影影绰绰,像行走冥界。
百鬼夜行。
第二天,面对萱妍示好的笑脸,孟枝有些恍惚。
“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和我一起去吃饭,怎么了啊?”
她盯着那张笑脸。
“好恶心”三个字骤然回响在耳畔。
她问“怎么了啊”。
不是关心,她只是想听见自己的叙述,然后分享给那群女生。
她把我的痛苦和伤疤当作谈资。
孟枝垂眼,不发一言地走过她身边,清瘦的背挺得笔直。
教室拥挤,空旷得像一片冰原。
那段时间,她藏着掌心的伤口,拳头越攥越紧,一句话都不说。
血流不止,蜿蜒脚下。
别人都知道她掌心有伤,都看见了,都听说了,却都言之凿凿,说她手里藏着块碎玻璃,是她自己要去抓紧。
说她活该。
她的伤疤,变成罪证,变成报应,变成笑话。
但明明,她掌心的疤痕是被别人用刀划开的口子,没有一点玻璃渣。
明明没有她的过错。
或许,没有人在意这些。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一道伤疤、一路血迹来指指点点,来高谈阔论,来自作聪明。
所以不要遂了他们的愿,不要摊开掌心。
要若无其事地走入人群,要略过那些故作惊讶的目光,要忽视那些有意的流言蜚语,要让他们自讨没趣自我怀疑,不得不去找新的谈资。
要挺直脊背,继续往前。
她紧紧地握住这道伤口行走,握了十年,捱了十年。
包括那天,和严晨晨见面的时候。
她害怕暴露伤口,无法正面迎敌,只能临阵脱逃。
但这份遮掩,也不是没有私心。
她想摆脱十年前失败的孟枝,想变成足够好的,更强大的,好像没有受过伤的,健全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