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胳膊老腿。
她早早便看到了下方曼道遥遥一微影,淹没在飘旋细雪里,杳渺模糊,几乎与皑皑雪景融为一体。
但愣是将脚步放得极慢极慢,原本就不近的一段距离,更被拉得无限漫长。
灵犀再是愉悦不过——一边悠然自得慢吞吞散步消食,一边欣赏以前欺负过自己的人罚跪,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大快人心?
但她走着走着,神情由欢快、至疑惑、至沉思……最后恍然大悟脸色大变!
……那跪于石阶之上的身影英英挺拔,似孤松覆雪,端凝俨如。
无疑是年轻男子才有的风仪。
可一番犹豫纠结挣扎过后,她控住内心惊涛骇浪,还是一步步走下了翻涌着丝缕云气的石径——以神女才有的从容不迫的步调、轻盈玄淡的姿态。
这一级石阶是一方宽阔平台。她在三丈之远驻了步。
一开口,高不可攀的疏离淡泊与毋庸置疑的威严,空灵得似来自云间:
“慕容庄主请回。尔所求吾不可应。”
但唯有灵犀知晓,其实这模仿的并不像——娘娘从不会故作威严,她只会以无奈与宽和包容世间万事万物,即便动怒,亦不过深深失望与哀悯。
“……是吗?”
地面人顿了顿,忽然缓缓直身站起,拂去衣上雪花。
“可您都未问我所求为何。”
约莫是跪得久了,他起身时微微踉跄了一步,目光抬起,锁定了她。
“你干嘛!”灵犀头皮发紧,瞬时脱口。
——哪有来朝圣的人没经允许就自己站起来的!
眼看对方不仅站了起来,还行动自如准备走走,灵犀也不知自己怎么的,下意识只想调头就跑。
然后就被后方伸来一双胳膊截胡了。
她被人自身后紧紧抱住。有乌墨的长发垂下,蹭过她雪白的颈,有些痒、有些麻,直到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缭缭绕绕,再分不清彼此。
那声色极好听极熟谙,带着微微沙哑,飘然落在她耳边,仿佛无数长夜梦回时的幻觉:
“神女阁下……跑什么?”
她猝然一僵。
虚像与现实重合刹那,泪水骤然决堤。
自苏醒以来,她再未多回想与他的故事。她总有太多太多顾虑与担忧,说胆小也罢、懦弱也罢,她只敢站在原地,怕自己任何抉择行动,皆会导向不可捉摸的未来……可是,他来了。
由他迈出了那百步、千步、万步……一步步走向了她。
他扳过她娇娇柔柔的身子,温润的指腹摩挲在她眼尾鬓稍,抹去她的眼泪。
“这么伤心,还看见我就跑。”
他眉眼含笑,一派清雅。说着从容镇静的话语,指尖却颤抖得厉害。
“不跑了。”
“……嗯?”
她泪光闪烁,扬起明媚笑靥,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坚定不移,犹如立誓:
“不跑了。”
再也不跑了。
前尘已作飞烟,前途尚且漫漫。她不知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且不论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只想握紧他的手。
飞雪遥遥,山高水长。
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融在极北朔风中,男声清越、女声娇俏,依稀似三月春来,料峭冬寒亦盈满温暖——
前提请忽略具体内容。
“欸、你爹挂了吗?”
“……没大没小,以后那也是你半个父亲。”
“哦~所以咱爹挂了吗?”
“……很遗憾,还没有。”
“哇!那你这是篡权夺位?”
“……有个词,叫退位让贤。”
“好吧,你读书多,你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