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啊，”喻氏弹了弹自己的袖子，声音似是带着些许笑意，只是话说出来，却不那么称这些人的心意，“哀家这儿呢，也说一句不知当不当说的话，要是说得重了，哀家先给你们赔个不是，但要说得轻了，理儿还是这么个理儿。”
“这大乾国祚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皇位更迭，乃是常事……但说到底，都还是咱们姓卫的皇室自个儿的家里事儿，”喻氏叹了一声，“这皇家，跟外头那些个大族也没什么差，这圣上么，不过也就是个当家人的位置。这当家人，当家人，当得，自然是咱们大乾国姓这家……就好比诸位家里话事儿的时候，外头铺子里的掌柜的，想要插手诸位家里事儿，诸位大人，您自个儿心里怎么想？”
喻氏一巴掌拍在桌上，砰得一声响震在众人心头，面上笑意随之淡去：“有些事儿，在其位，谋其政，理其事，服其德……怎么着，先帝是驾崩了，可当今圣上可还活着呢，你们就想着欺到哀家这么孤儿寡母身上，替哀家当这个家儿了？”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随着郑阳庚一声“微臣不敢”，殿内朝臣纷纷跪了一地，随之呼号者众。
德清小步自一旁上前，于喻氏耳畔说了几句，便见喻氏颔首：“宣。”
“正好，”喻氏起身，一旁随侍的侍女打了帘子让她出去，“先帝驾崩之前，曾留了二十四道密旨，以待不时之需……此事，想来你们都有所耳闻。”
见下面人不说话，喻氏也不在意：“这二十四道密旨里，到底都写了什么，便是哀家都不清楚，但什么时候请出来用，哀家却是明白得紧……”
“郑阳庚，你身为首辅，先帝必然对你有所交代，”喻氏道，“你且来说说，欲取先帝密旨，要什么条件？”
郑阳庚躬身道：“其一，如昭仁太后在世，需昭仁太后印鉴；其二，需传国玉玺；其三，需臣与苏太师处所存的两把钥匙，而后至陵山寻前任总管太监余禄，当可求取一道密旨。”
“密旨共二十四道，多有涉及前朝、子嗣之事，以留待不时之需，”郑阳庚道，“个中细节、难处，告知于前总管太监余禄，当可取得对应圣旨。”
“不错，”喻氏颔首，“哀家印鉴，乃是凭证，唯有此物亲至，方能请开密传；传国玉玺之印，许先帝身前大总管自密传之地，取先帝遗旨。”
“然则，唯有两位辅政大臣身上所携密钥，方能打开承装圣旨的匣子，”喻氏目光自所有人面上拂过，“是以，你们也不必担忧是哀家弄权，陷圣上于不义。”
“……臣等不敢。”
余禄是个五十上下的太监，自先帝去后，便带着手下一班子人去皇陵为先帝守陵，如今再现于人前，面上却愈是现出老态来。
人进了大殿，径直向前，跪于阶下，态度从容之余，一双眼却一直不曾抬起，只是落在眼前那上了锁的匣子上：“老奴余禄，见过太后娘娘。”
喻氏颔首：“你赶得时间倒是巧。”
余禄垂首一笑：“昨夜里得了太后娘娘印鉴与个中始末，老奴连夜自皇陵赶回长安，娘娘不嫌老奴来得太慢便是宽宥奴才。”
“罢了，闲话少说，”喻氏道，“开匣，取密旨。”
余禄自地上起来，回身看向近前二人：“郑首辅，苏太师，取秘钥罢。”
昨夜那一番动静，瞒不住，也无法遮掩，而朝中老臣再如何，有些事却也不能越俎代庖，终究得是有个人站出来，替代圣上处理政务——自然，一众辅政大臣都无法下定决议之事，寻常朝臣又如何肯担干系？
一不小心，搭进去的说不得便是身价性命。
然则国一日不可无君，更况论如今国库失银一案查抄三姓宗族，涉案人数之多，背地里更有些七拐八拐的沟沟道道……
如今这般，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争权与抗衡？
郑阳庚与苏青延自腰间取了一早便备着的密钥，递交给余禄，便见余禄将那两把钥匙放置于手心上辨认一二，这才分别置入匣子上的子母同心锁中。
缓缓转动之下，只听咔吧两声响，原先封口紧闭的匣子骤然往上一跳，却是分离出一条缝来。
揭开封口，内里正是一道明黄银绣的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