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手上如愿的起了好几个冻疮,竖起来给朝露看时,朝露心里说不出来的古怪,她在想或许真是教她习字这个诱惑太大了,所以她才会有对不住春娘的想法。
安潘听说春娘病了,急忙赶来后,见只是手上有了几个冻疮,心里一片怅然,真是没有大富大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命,训了朝露几句,心下不解气又背着春娘打罚了几个洒扫内室的仆从。
春娘本以为安潘会直接将药膏送来,这事就完了,谁知他竟然劳师动众的请了个大夫过来给她诊治,结果自然是没什么,白劳大夫跑一趟。
旁边随侍的朝露,心里一紧,立马明白了安潘的用意,太医走后,特意又重新给春娘梳洗一遍,春娘在这方面不太敏感,只觉得是大夫事后吩咐。
得到药膏后春娘留下了一小份,其余都让朝露送给了瓶儿。
瓶儿自从和青竹吵过一次后再也没有主动见过他,青竹无事向来不找她,所以瓶儿结结实实受了难,手背烂光了,还有洗不完的衣服,从早到晚一摞摞地堆叠,泡在水里烂,流了脓也被新一天的水搓洗的发白肿裂。
夜夜都在哭,白天继续闷声干活,她不想找春娘求救诉苦,身在底下,仆从之间的议论她再清楚不过,得不到圣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让这些叼奴心甘情愿听话,不过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维持着个度,毕竟已经换了批仆从,明面上不敢太过。
“小姐哪来的药膏?”
朝露竖了竖自己的手,又指了指她的手。
瓶儿立刻就明白了,她早该想到的,要是小姐有,也不会等到现在才送来给她,无非是命令不了底下的奴才,推诿听多了,也就不再抱有希望,自己去挨冻了。
“让小姐别做傻事。”她配不上这样好的小姐。
“劝了。”假的,是她怂恿,她甘愿的。
朝露似乎习惯了谎言,说谎时总能格外的平静。
“你也要努力些,小姐的日子不好过,没圣眷,吃穿用度一概缩减。”
朝露的比划,看的瓶儿眼花缭乱。
“你要努力些,想想办法让小姐有圣眷?”
“那人的圣眷不要也罢。”瓶儿语气里颇为不屑,甚至是鄙夷。
朝露心思沉了下去,厚重刘海下的眼睛勾出一道凌厉的上挑,瓶儿无所察觉继续道:“他配不上我家小姐。”
朝露眼睛里的光彻底凶残,像只满身尖刺,犬齿锋利,一击毙命的小型凶兽,阴森可怖。
“好了,你回去吧,告诉小姐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瓶儿天生没心没肺,遇到青竹后,人生顺风顺水,在春娘身边时,更是随心所欲,不受拘束,需要她额外费心思的地方全然没有,性情自然直爽天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所以朝露的不悦她一点也没觉察到。
朝露走时回看了一眼转身继续洗衣服的瓶儿,目光如炬。
突然的脊背发寒,让瓶儿抬头多看了一眼,除了渐渐远去的朝露,四下只有她一人,嘀咕几句后就又继续洗起了衣服,一刻也不敢闲,洗迟了去吃饭,剩的都是些残羹冷炙。
朝露回来时,春娘已经替她准备好了纸笔。
“瓶儿,还好吗?”
“很好。”朝露说谎时总比她平时更加镇定。
春娘听罢,开始专心教朝露写字,十岁大的孩子,她从来没想过,她会为了这事去说谎。
春娘写出的第一个字,是自己名字里的春,朝露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认识?”春娘不确定,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朝露身上看到明确的神情。
朝露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只见过不知道读什么。”
手势落下后,悄悄藏进衣袖里捏紧拳头。
“姑娘的字,真好看,是姑娘的父亲教的吗?”
“跟着一本孤本学的。”
“我能见见吗?”朝露是急切的,手势打的都有些乱了。
“我太笨了,怕耽误姑娘时间,有了那本书,私下里也好自己练练,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它不在这里。”春娘情绪不佳,纸上氤氲出一大片墨团。
朝露将纸抽出不再细问,默默的跟在春娘身后练字,这次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只因为她认出了那字,颇像西书房那人的字迹,她有幸给他看晒过一次书本,接近不了真人,能学像他的字迹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春娘比她运气好,看本书都能看到有像他字迹的书籍。
朝露哪里知道,春娘口里的孤本是奚伯彦特意漏给春娘的,且他们的字迹不是单单像那么简单,字的风骨如出一辙,说没有师承是不会有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