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翊忧心忡忡的看着坐在床榻上忘记前尘的春娘。
“你可还记得我是谁?”钱翊心下不知什么滋味,有不解,有愤怒,又有些庆幸。
春娘是被宫里马车送回来的,通知他去接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到了屋外门口,随后就有太监宣读圣旨,给他个翰林院编修的职,虽说他是二甲头名,但这官职历代可都是一甲里出的,喜出望外的同时也有点战战兢兢,偷偷给宣读圣旨的太监塞银钱,也被正色的搪了回来,这下更惶恐了。
“皇上还有口谕,翰林编修钱翊,才华出众,博学多闻,其妹虽疏悉礼仪,不思敬仪,但朕深惜其兄才能,特赦免其奴籍,望其今后诚心悔过,钦此!”
太监宣读完圣旨,交完差,就走了,全程就像避瘟疫,深怕沾点边,让他喜不出来甚至忧虑,只盼着春娘快点醒,好叫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赐官又是去除奴籍。
“哥哥。”春娘刚醒,声音有些绵软,细听里还有丝不确信。
春娘接回来后,他为保妥当,也请了大夫过来诊治过,说她脑袋里有瘀血,不是碰撞形成的,倒像是位医术十分高明的人,兵行险招用银针阻断出来的,脑袋里的那块瘀血很可能会让她失忆,尚没有完全医治的办法,只能服药慢慢缓解,说完又紧皱眉头断言道:“身弱体虚本就有旧伤,如今新伤交叠,脉象无胃、无神、无根,病邪深重,元气衰竭,胃气已败,恐不是长久之命。”
春娘只有十七岁,说什么活不长,他不信,只当他是为了卖药,多给点银钱就给打发了。
“你与皇上之间可曾有……”
“老爷。”瓶儿向来不喜欢钱翊,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对小姐也不是出自真心,现下趁着没人竟然问出这样荒唐话来。
随着钱翊升官,府里的小厮不再只有青竹一人,洒扫的婆子也多了两个,厨房里安排了三个人,一切都在变好,这些后来的仆人都管钱翊叫老爷,因此瓶儿也不再随心称呼,毕竟之前钱翊买她的时候还未做官,她大都时候随小姐的称呼唤。
瓶儿大抵是他的克星,总是哪哪都有她,每逢他想亲近点春娘,或者想要同春娘说些体己话,她就会刚好出现并打断。
不待钱翊看清春娘的反应,瓶儿就端着今日的药走了过来。
钱翊恼怒想呵斥她没规矩,奈何春娘说话了,“瓶儿,我饿了。”
瓶儿看了一眼坐在榻旁的钱翊,将药递给春娘,转身掀起纱幔去厨房招呼午膳。
钱翊有些羞愧,双手抓了抓膝盖上衣袍,“饿了怎么没同哥哥说。”又赶忙拉近距离,怕春娘与他生分。
“瓶儿说了,哥哥是要当大官的,不能随意使唤哥哥行事,这些可以让她去做。”
春娘刻意的疏离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这让钱翊更加好奇她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已经破了男女大防。
“哥哥一直都是哥哥。”钱翊伸手想要将春娘的头发撩到耳后,春娘侧身假装看向别处,躲避他的触碰,钱翊装作不知道,收回的手暗自捏紧,她知道男女有别了,是谁教的她?会是皇上吗?除了他,别的男人碰她都该死,她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她该是他的。
“早些休息吧,病刚好体力难免不济,等身体再好些,别忘了去给祖母请安,自从你回来后,她时时来榻前看你,看到块好吃的糕点都要惦记着你。”
钱翊当然不许春娘同他离心,好在春娘在乎的他都知道,一回来他就升官,真是他命中注定的贵人。
“病了?”春娘顿觉脑袋一滞,努力回想她是何时病的,又是怎么病的。
“春娘忘了?”钱翊的语气有些急促,小心地询问着,深怕漏了什么重要消息。
春娘坚定地点点头,“头疼。”
“这药快喝了吧。”钱翊从春娘手里接过药,给她仔细吹凉,又一勺一勺的看她喝完。
“药碗给哥哥。”
春娘将碗递过去,“这药里为什么有股血腥味?”
“怕是你尝错了,太医开的药里怎么会有血腥味?”
钱翊这厢好奇地盯着药碗看了又看,虽很想闻闻看到底有没有血腥味,只是到底非君子所为,吓着春娘岂不得不偿失。
思虑略重的钱翊一心扑在春娘的话上,因此正巧错过了春娘那几不可见的几下颤抖。
“哥哥,为何不让太医给祖母看病,春娘身体很好,用在春娘身上白白浪费了。”
钱翊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有些怪怪的了,以前祖母只当春娘是反应慢,现下确是好似与常人无异了,说话条理性十足。
钱翊紧张地试探道:“春娘,你正常了?”早些时候,人应该在他提到祖母想她时,会立马担心地跑去探望,今日却只是口头上表露一二。
他当然不希望春娘好了,如果脑袋灵活了,他就控制不住她了,毕竟也不是血缘上的亲哥哥,全凭他祖母在中间牵线搭桥的维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