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笑询问:“是卫三,卫司星吗?我是陆夏。你明日上任,司监命我今日带你先熟悉一下环境。”
卫三迟疑半晌,点点头:“有劳陆司星。”
他视线下移,注意到这位名叫陆夏的女冠怀中抱着一个海碗,里头盛着八分泥水,心跳更是突了一拍。
不怪他多思多疑,实是对面伞檐下露出的那张脸,太不像他的同道。
哪有生得、生得如此灵动的女冠?
陆夏不知道卫三所想,心中又苦又累,还得强撑笑颜,不能错了这京城的礼数。
自从司监师兄回山门忙师祖诞辰后,她这个对观星一窍不通的假道士就失去了主心骨,唯恐出错被人揪住把柄。
尤其是这几日雨连天,她把书翻烂了也没找到半点止雨的法子,更算不出来何日才能放晴。
好不容易下值后,她还得去山顶挖一碗最好的泥水,随后又得来接新的同僚熟悉观星台,一个人掰成两个都不够用。
最后将卫三带至官舍后,陆夏便回头往宫门走了。
她在宫外有个小院,平时若非当夜职,否则不会住在官舍。也就是在出宫路过御花园时,她碰见了几个捧着食盒的宫女,正在花丛后悄悄谈论宁青商。
只不过翻来覆去还是那些个老话题,没个新鲜话。
权重。
原配早死。
哦,还有一个俊美无双,貌似仙人。
可惜,身患眼疾。
陆夏边想边出了宫门,乘马车来到离皇城稍远的琉璃街上,再下车步行。
天色渐晚,街上也没摆什么吃食,陆夏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那个海碗,拐过弯正要回小院时,忽然察觉周围有异。
有人站在她小院门檐之下,正在躲雨。
可细看周围,不难发现每隔几丈就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
尤其是她小院对面的茶馆,楼下楼上,窗前路边,更是站了数位茶客,状似放松,实则眼睛早已盯紧了每一个过路人。
陆夏顿了顿脚步,而后慢吞吞地往小院走去。
站在门檐下的那人虽身穿常服,但看那阴柔的面容,就能猜出对方是宫里的太监。
而她方才走近,对方就顶着雨往前迎来,笑道:“陆司星,你可让咱家好等,来,这边请。”
陆夏先是跟公公道了声好,又说了句稍等,接着把怀中的海碗放在门口后,才跟他进了对面的茶馆。
有些话宫中不方便说,只能宫外详谈。
尤其是一些关乎女子私算姻缘的事。
二楼的包间中,长公主正在等她,头戴牡丹金簪,一身云粉妆花的织锦褙子,矜贵之外凝着鲜嫩的娇色。
长公主没绕那些弯子,开口即求卦:“我和大国师可有缘分?听闻在陆司星这里,即便无,也能一改红喜。”
陆夏:“……”
怎么又是这人。
自打半年前她算姻缘极准的名声传出去后,除了平常人家,那些前来求签问卦的贵女们最爱问的就是与宁青商之间的缘分。
她在观星台当值两年,没见过宁青商,可他的名字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陆夏收起原本打算用来投掷几回、装个模样的起卦铜钱,摇头道:“如若没有缘分,硬牵也只是有因无果。”
她不明白,一个丧妻的男子,有何好爱慕的?
哪想长公主只是笑:“有个露水般的因,也总比毫无牵扯来得好。更何况我相信陆司星的本事,也见过经你起卦后,怨侣变卿卿。”
“那长公主想求的,是怎样的因?”
“只要他对我动心一霎。”长公主端着一张美人面,羞涩又动人,“事成后我可以予陆司星任何便利。”
……
送走长公主后,陆夏回了小院。
雨深入夜,她开窗等了半晌,师兄养大的那只胖信鸽才飞了进来,带着一张纸条:山门事多,一月后归。
纸小,师兄还在背面添上了一行密密小字:给你算了一卦,三月不宜外出。
想起长公主所愿,陆夏想,这不宜也得宜,天色放晴后她要出趟远门。
只是她哪会算卦改红喜,连最简单的解签都还没学会,现在也就只能下点情蛊,骗骗求缘人。
想到这,陆夏抬手将跟前的窗户又推开了些,外头的海棠在风中颤着花枝,风掀雨珠入屋,也送来了几只躲雨的漂亮蝴蝶。
它们抖着蝶翼,从海棠花瓣上飞来,而后静静地落在窗边桌上的海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