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属于中州,距离平留城不过百里的距离,与平留相比这里地势平缓,山温水软钟灵毓秀,云是星河流转下一抹幽邃的烟,月是淡天琉璃外天涯与共的千秋万载。
洛其攸也曾说很想来秀州城看一看,她想把它留进丹青册,谢云华答应她倘有一日她会带她去看山间红叶,叶灼灼枝烁烁,是她爱的热烈模样。
而今她先一步来到秀州,无边景致一如当年,她却看得几许慌张。
谢云华牵着马站在城门口仰头凝望刻在石头里的大字,那字磅礴有力气势雄浑,与所有州域的门头并无不同,她却想多看一眼,怕以后无暇铭记,等洛其攸再问起城墙是何等颜色时她会答不出。
霍延章与随行护卫就静静等着她,直到赶路的行人埋怨一行挡了道谢云华这才回神侧向一旁。
谢云华深吸一口气,面上挂起柔和的笑容,“中州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不用陪我去。”
“灾情解了陈甫元要我歇息,言辞恳切真情实意谁听了不动容?我在中州留了人,即使他有后手也掀不起风浪,前阵子过度操劳我有些累了。”
“母亲病了我怕是顾不得你,而且贺家……很复杂,你在这里歇不好。”
霍延章闻言笑开,她总算知道心里放着自己了。
“已经到城门口了,再说这话是不是晚了?”
“离年节还有两日,你再往东走走,就能到——”
“不去,”霍延章一口打断她的提议,“早先就说好了,我不反悔,也不容你悔。你再磨磨蹭蹭等衙门的人知道我来了,到时候还要应付周旋,你愿意花时间在他们身上?”
谢云华轻声叹气,随后道:“那走吧。”
霍延章与谢云华并肩往前,他们的马护卫牵走了,除成乙、川尧、尹参跟着,其余人各自散在城内。
到了贺家宅第,谢云华让他们先去客栈落脚,霍延章这回没强势跟着,只叮嘱她有事就来找,他会等着。
这座宅第说是贺家宅第其实是单属于贺正谦一支的院落,贺氏家族庞大,贺正谦不是长房长孙,早早出来自立门户了。然而今年贺正谦死,皇帝法外开恩给的旨意是贺家三代不得为官,其中就包含贺氏本家与旁支。
谢云华在帝京的时候刻意不去听秀州的消息,而秀州也从来没有给她传过消息,她想他们应是怨恨着她的。
她也有要逃避的东西,贺月灵可以随时随地一走了之,她不可以。恩深情重,自古如是,她没有软弱的权利。
通红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响屈起五指叩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来人头发半黑半白,凹陷的眼窝在看到谢云华的一瞬间饱满起来,惊喜喊叫:“大小姐回来了。”
她没有迎谢云华进门,而是挎着竹篮跑回去,声音一叠比一叠大,“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谢云华自顾自进门,抬眼处干净又荒芜,墙根下石缝里多得是根没断净的野草。谢云华踩着石板路往里走,不大不小的院落寂静如夜,与前庭不同,后院杂草丛生,地上落一层厚厚的枯叶,有些已经腐烂,散发出浓浓的霉味。
夫人周氏是个很顾及体面的人,若她还有半分精力必不肯让自己落到这样的环境里。
她心中惴惴不安,总在心里做预设,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夫人变成了这个模样。
面容枯槁无光泽,皮肤皱巴巴地垂下,她原本有一头秀丽的长发,现在看起来那发如同累赘般汲取她的生机,整个人似到了暮年。
她被秋嬷嬷揽着坐起,费力地掀开眼皮,向她颤颤巍巍伸出手。
谢云华跪在床边,强忍的泪再也兜不住,大颗大颗滚下面颊。
“母亲……”
“啪——”
谢云华努力把头摆正,继而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夫人目眦欲裂,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写满了厌恨,“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回来的,出去!”
“母亲,我来看您了。”
夫人手指在半空抖了抖无力垂落在被面,她偏过头不看谢云华,声音沙哑犹含千钧之力,“我不要你看我,你回去,回帝京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谢云华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夫人,泣不成声,哽咽中一遍一遍诉说着迟来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谢云华从不轻易落泪,这次一出口便收不住,她的泪里有悔恨有自责也有委屈,她的悲鸣是冬日里最后一场大雪,此时万物息声,只痛她情深意重。
夫人挣不开谢云华,她干咳着嘶吼着:“你爹正名了没有……啊?他们怎么评价你爹的,怎么评价的……”
“母亲,我对不起您,对不起贺家。”
“没有吗?怎么会没有?”夫人一边咳一边怒:“这么长时间你都在干什么?你爹你哥哥还有你那没出世的侄儿都在天上看着你呢,都看着你呢……”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