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叶看到青衣的祁千锐,就想起了那一簇茂密郁青的青梧神木。
于是便伏地,将窥听到秘密的那截藤蔓藏进神木遒劲的根脉。
总算了却一桩大事。
藤蔓深入泥土,裹挟着记忆走远。
小四叶茫然了片刻。
为何自己站在这里?
又发了会呆,才看见一名女子走了出来,行色匆匆,向学宫的地方走去。
她的身上……有种不好惹的气息。
小四叶才好奇地看了眼,天君便唤自己进去了。
于是她遥遥对那女子行了礼,赶紧进了天宫。
那人是谁啊?真的很漂亮啊……小四叶感慨,即使是三界内,她出挑的气质也如边陲密林里的朝阳闪耀。
胡思乱想着,她提着灵灯笼推开天宫殿门。
天君喜净。
天宫四方各有天窗,通明天光浩然洒下,汇聚到殿心斧钺石雕上。
苍老的古武,周身环绕着光束间的灰尘。
白衣的人静默地于石雕下打坐。
永远沉稳,永远肃穆。如同这千年来的斧钺,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
小四叶迎上前,恭声道:“天君。”
他睁眼。
眼帘的金色光芒与天光交织。
天君吩咐道:“去取无通宗的宗印。贴张学宫告示,谁能获此宗印,谁便能承袭无通宗衣钵。无论鬼修,或是妖兽。”
小四叶应声拟纸。
天君所行之事,无一不正确,天君所言之语,从来无错漏。
如果万物还存什么绝对的话,天君就是最接近天道的至臻之人。
所以,即使这吩咐听上去太不讲常理,她还是依言写了告示。可惜太着急去贴,没能听见天君极轻的叹息。
一向沉稳自持的天君,从未有过任何情绪外泄的天君,竟然显得这样为难地叹气。
“本尊虽离大道仅一丈,却止步不前多年……心境滞涩。每每见她,总无话可说。”
“希望与她早日相见,又希望她别再醒来。”
“斧钺,我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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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全蝉子很爱跟他的弟子们吹嘘。
譬如他只是师出无门的,绣娘家的儿子,却饥荒迁徙时误入了修真境的边界,机缘巧合踏上了天道。
以及触碰到一团不知形状的气。
他称它为“混元”。
混元似乎各处都是,仿佛万物共生。
渐渐地,他发现灵气可以修炼,那么混元呢?
年轻的全蝉子想到什么便去做了。
以混元炼气,比寻常灵气强大得多。
那时上三天甚至比下三天的人间王朝更似炼狱,廖无人烟,晦涩难行。
他以混元为气,劈出了一座悚然巍峨高山,便是后来连接天地之间的滕山。
一路开山劈海,还有几位好友同行,譬如夫子,譬如沙地之王,譬如忘川摆渡人。
宿淮和岑天便是他们游历时捡到的孩子。
往事云烟。
江绾静坐在天宫门下的浮云阶。
可师父入魔了。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
无通宗也落魄了。
——淬骨削皮才剥掉的混元真气啊!
师兄因此才修的无情道吗?
第一眼差点认不出他了。
江绾抬起手,幽深的气团缓缓显形,浮在手掌上,仿若孕育万千祸患。
这便是混元。
不禁回忆上三宫中,谢厌入魔,与它是否有关。
但江绾记得,虽让谢厌上了上三宫,却无人教他修道。谢厌逐渐发狂被谢元雪栓在后院时,她还曾去看过几眼。
其中交错,她已记不太清了。
她无意识扯下一张新生的银杏叶,复又稍显郁结地丢掉,轻叹了一息。
青绿的银杏叶宛如凝实的阳光,缓慢下坠。
滕山飞雾,银杏叶悠悠飘转,横过茫茫高天,一直下落。
久违重逢的姐弟在镇宫廊下相对。
谢元雪别开脸,去看簌簌落下的叶丛:“我不管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你最好别惹是生非。”
谢厌懒洋洋地支着脑袋,随意应了声好。
一看这模样,就晓得他没将自己的话放心上。
谢元雪顿了顿,又道:“此处并不是当初的上三宫了,你要闯了什么祸,我没法替你收拾。你这脾性,在冥境都招惹了什么些仇家,要跑到这儿来?”
“我给你写的信,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我知你怨我,但如今上三天有大患将至,你就非要趟这浑水?”
谢厌没什么精神:“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