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嘤蹲在地上,有些心不在焉,指间翻过一张画稿的时候,视线突然一凝。
她怔愣了半晌,才拿起那幅画问:“这张……是谁画的?”
沈轻言凑近一看:“阿洲啊。我今天收拾仓库的时候,翻出来好多他以前的画稿,我就顺便整理整理。”
南嘤嗓音有些颤抖:“他什么时候画的?”
“好像……三年前吧。那会儿这店还是我哥在管,我只能打下手,阿洲画完画也不往任何地方发,全都无偿给我们了。他的设计怎么说呢,很有灵魂,反正很受欢迎。”
三年前……三年前……
这猛然的一个时间点,犹如当头一棒,将南嘤的思绪瞬间撞得四分五裂。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她的记忆被冲散,错乱不堪。
又倏忽间化作一个个的碎片,往她的脑海直冲。
16岁的盛夏,中考结束,一个很好的艳阳天,南姝终于答应了纪叔的求婚,纪叔高兴的买了两袋糖炒栗子,对她笑出了两排大白牙:“小嘤,我终于要成为你爸爸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保护你们,爱你们了。”
“我们要有一个家了……”
——那是她离幸福最近的一步。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场景倏然切换到那个暴雨夜。
泥泞的公路,四溅的血液,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呼救的声音。
躺在公路中央,血肉模糊的……那个即将成为她爸爸的人。
碎了…骨肉、躯体、皮肤、牙齿都碎了…人碎了、梦碎了、希望碎了…碎成了黑夜里一望无际的深渊。
时间一点点倒回。
很寻常的一个夜晚,南姝如往常一样吃完饭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不小心播到一个教育节目,当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出现在电视机里的时候,南姝彻底疯了。
她被刺激的神志不清,将电视砸了,将桌子砸了,将客厅的玻璃砸了,用滚烫的开水把南嘤砸了……
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薄薄的一层衣料连着血肉仿佛被烫熟了,可她毫无知觉,眼睛虚无定焦地看着那个还在发疯的女人。
那会儿她竟然还有心情想。
南姝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陆许琛。
恨也好,爱也好,他都是她生命中占据分量最重的那个人。
那纪叔呢?纪叔为了她从大城市甘愿来到这个破镇上,不顾流言蜚语地照顾她们母女那么多年,她明明都答应求婚了,为什么还要为了另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发疯!
她把纪叔究竟置于何地?
她心疼纪叔,纪叔也心疼她。
没有先去照顾南姝的情绪,而是立马拿起车钥匙,带她去医院,外面在下大暴雨,他不敢开快车,焦急得不行,嘴里不住地说:“小嘤,别哭啊……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放心啊,叔叔不会让你落下疤的,女孩子不能有疤,要漂漂亮亮的……”
南嘤疼得满头大汗,整片后背已经没有知觉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落下疤的,但她不在乎,反而安慰纪叔,“我没哭,叔叔不要着急,这点伤没事的。”
“嗐,你这孩子,在叔叔面前不用这么坚强。”
她还想说什么,变故陡然发生,就在那一秒间。
大雨模糊了视线,旁边越线冲来一辆轿车。事故发生的太突然,场面混乱不堪,极速的刹车声、猛打方向盘的声音、刺耳尖锐的轮胎抓地声,以及意识停留的最后一刻,纪叔整个人扑过来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随后车辆侧翻。
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她竟然回光返照般地撑开了眼。
她看着公路上,刚刚被抬出来的,身体扭曲,血肉翻飞的纪叔。
一滴冰冷的雨混着滚烫的泪珠一同滑下。
纪叔,我还没叫你一声爸爸呢……
-
碎的不止是纪叔,还有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
从病房里睁开眼的那一刻,看着冷冰冰的天花板,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因为......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所以,她死了,也是可以去天堂的吧。
南姝被邻居送去了精神病院,南嘤一个人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出院后用肇事车主的赔偿金将纪叔葬在了他的故乡——南城。
她也留在了南城。
去看了南姝一次,告诉了她纪叔的死讯,她没有反应,不知是没有意识还是没有感觉。
将几年积攒的不多的存款,都给了精神病院,够她住一年的。
料理完所有事情后。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南城的一切都很繁华,尤其是晚上,跟冷清又冷漠的小镇天差地别。
周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笑声不断,好像很快乐。
南嘤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