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为了摆脱和亲的命运,她用尽了谋算,唯一算漏的是冯楚越的真心。
世人都道安阳公主嫁人前跋扈,嫁人后风流,唯有冯楚越读懂了她的疯狂和野心。她回应了那个拥抱,爱意宣之于口,遗憾便又少了一分。
朝阳泣血,一对璧人双双殒命。太阳升起,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仍然没能等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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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战过后,上京百废待兴。连思离带着公主府众人帮着百姓修葺房子,她木匠、泥瓦匠什么活儿都能干,引得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叹。
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霁阳王的名声搞臭,只用不到半年就实现了风评大逆转。李蔓草解释,是因为世人最喜欢看的就是浪子回头的戏码,连思离深以为意。
她决定趁此机会,请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们好好把她的光荣事迹传颂一遍,走到如今,藏拙是不可能了,那还不如让民心倒向她这边,毕竟等长家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摆平的就是公主府。
劳作了一天回家,吃了一口李蔓草递过来的槐花蜜茶,清甜浸润口腔,把人熨帖得服服帖帖,连思离彻底瘫在椅子上起不来。
李蔓草笑她:“人家给了你多少工钱啊,这般拼命。”
连思离得意一笑:“我是那种能用钱就能收买的人吗。金杯银杯不如百姓们的口碑,等他日太子登基,长家真正做到只手遮天,处于水深火热的百姓们能起我们的好就行。”
思及安阳公主,李蔓草有些伤神:“哦对了,安阳公主和驸马的尸身我们的人已经救下来安顿好了,没能立碑,但他们是葬在一起的。”
“还有齐王身边那位叫宋易的将军,已经假死金蝉脱壳,逃出上京了。”
宋易原本是平南侯的副将,连思离惜才,嘱咐他逃走之后去霁阳投奔连家。
窗外突然来了一场急雨,吴临风淋了个落汤鸡回来。他面色阴郁,满怀心事,默默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只是呆坐着。
雨下得越来越大,白昼如夜。屋里的三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去点灯。
李蔓草突然起身,道:“收拾东西,回霁阳,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喘不上气。”
那日眼看着安阳公主跳城楼,李蔓草很害怕,如果有一天站在那的是连思离…她无法细想那副场景。谋求皇位自古以未来就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是以女子之身。
连思离懂她的担忧,安慰道:“女子本就难,无论处在哪个位置,看似各有各的难,实则是共通的。贵如穆凌雪、梁怀那样的天之娇女,夫家父家遇到事了,定是第一波被推出来牺牲掉的。”
她苦笑:“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提起皇后,农妇们纷纷好奇,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不是都用金锄头干农活儿?”
“皇后或许不会用金锄头干农活儿,但她会用金碗、金筷子为皇帝洗手作羹汤。”生于皇家,她见过、听过太多宫里女人的命运,沈贵妃、她的祖母于贵妃…“还有宫里的娘娘们,如遇难产,哪怕医仙在世,也无法保证母子平安。”
“正是因为女子有诸多无奈,我才想要试着去改变一些,哪怕不能成事,或者成事后依然无法改变...”连思离换了轻松的语气:“你知道的,我这种人,认定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高低得得给它凿个窟窿。”
李蔓草绽开笑颜:“就你贫。”
“不过你说得对,是该离开上京了。长家的野心昭然若揭,谋反是早晚的事,漠北的周将军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势力,若是能取得他们的信任,接下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既然如此,别耽搁了,我们今晚连夜走。”李蔓草拍了拍愣神的吴临风:“发什么呆啊,快去收拾行李。”
连思离叫住他:“临风这次不能跟我们走。我对他另有安排。”
“琉流王的世子得了怪病,正张榜遍寻天下名医,我要你去应榜,医好世子,取得琉流王的信任。”
这是在赶他走吗,吴临风很想质问,可脱口而出的,只能是一句“好”。转念一想,或许这样也好,他也需要时间想清楚,对她求的到底是什么。
雨停,门外似乎更嘈杂了。
老管家拦不住一群官兵,只能看着他们破门而入。
为首的人扫了眼屋内,问道:“你们谁是吴临风?”
吴临风知道事情会败露,只是没料想会这样快,刚想站出来却被连思离拉住。
“几位可知擅闯公主府是何罪?”
那人嗤笑乐声,厉声问:“那你可知谋害当朝太子是何罪!”
太子为治跛足遍寻名医,联想到菘蓝的死,连思离猜到这次的事极有可能是吴临风干的。但他不是莽撞之人,定是会计划周全才去实施的,可为何这么快就被发现。
吴临风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手,他突然有些发疯地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掉了,她是不是就永远无法忘记他了。
思及此,垂眼笑了笑,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