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是状元郎到了!”
“可以啊你小子,真人不露相?”
“诶,该改口了吧,李兄连中三元,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
…
“听说了么,李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了!”
“出了状元的那个李家?”
“咱禹杭还能有哪个李家?就是因为那李朝行,残害同门,挑衅天威,才害得家里人这个下场!”
纷纷扰扰的闲言碎语在睁眼的瞬间破碎支离。
灼热的风刮过男人的脸,将他右耳上挂着的铜钱耳坠吹得倒翻过去。
他依旧长身而立,玉树芝兰,但那些方才还对他和颜悦色的人们,此刻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自古以来,捉妖除鬼者,皆称大能。若大能逝后,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鬼怪,不仅会被同行鄙夷嗤笑,还会遭到天罗地网的捕杀。
所以无论天师道士,多会在大限来临之际,安排同道守在自己身旁,好及时将尸体焚尽,以求一个善终。
“虽然不知你是如何成的行尸…明明我亲眼看见你被百妖吮骨万鬼噬心——不过李朝行,你现在的价值,可比你活着的时候,还要大多了。”郭玄刚正的面容在隐隐绰绰的火光下显得奇诡无比,“为虎作伥,是为伥鬼,你知道的吧,道上规矩,灭却你这样的伥鬼,可是能入三清榜的。”
三清榜,原是道家设立的、用以赐封、弘扬天下有道、有勇、有谋之师,其上亦不乏茅山老祖般的人物。能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三清榜上,是无数道者一生所求。
李朝行静静等对方说完。
他生前与郭玄算得上师兄弟,而以他这位师弟的能耐,除了灭却伥鬼这条可遇不可求的路子,确实没法够上三清榜的边。
“所以,为了我的大业,还是拜托师兄你乖乖——”郭玄狞笑着,他拖动斧钺,眼里闪着快意的光,“魂、飞、魄、散吧。”
天尊铃复响。
入雪村的村民双目迷离脚步扑朔,动作却是迅速且凶狠,他们追着郭玄涌上,无知无觉地向阴影下的一男一女展开征讨。
李朝行听见少女说了一句什么。
多半是“好饿”“好香”之类的话。
李朝行幼时曾在古籍中见过一种被称作血族的精怪,它们往往白脸赤目,好吸人血,不见阳光,少数能发人声,性格阴沉狡诈。
“咕?”
这次,没有回应。
在汹涌而来的佳肴前,阿琳达的眼睛化作血一般浓稠的红,她不再笑,也不再说话,只生涩地拗过脑袋看了一眼李朝行,许是告别,紧接着便贴地掠了出去,上好的匕首贴着斧刃剐过,发出一阵令人牙痒的细声。
人头攒动,她很快便没了影子。
李朝行无声地垂落目光,看了一眼犹自悬挂的念珠。
珠子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服,还是执着的只转过去半颗。
她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所以先逃走了。
血之于血族,就像人的精气之于狐妖,是刻在骨子里的、难以抗拒的诱惑。
男人脸上不见喜怒,他躲避刀犁锹镰的身影向来游刃有余,此刻却忽的轻叹一声。
月色在这一声中清明。
“我已为亡魂,确是不能再使用师门法诀。”李朝行的眼不比阿琳达琉璃般灵动,它呈现出一种难以流转的晦暗,好像沉进了深潭的珠子,透着沉重而压抑的朱色。
“但你素来不是我对手。”
他漫不经心地松开手,一张金色符箓自指尖飞至空中大放光芒,其上的浩荡威势竟挡住了圆月之辉。
“无论生前,还是身后。”
解秽符的光辉如飞尘漫舞,随风满天飘落。
李朝行伸手自左向右划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气本根,炼化九道,还形太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广修亿劫,劫劫受新。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包罗天地,养育群生。颂持一遍,身有光明,洞慧交彻,精怪亡形。”
他戴着异化的道冠,身上是不渡地府的靛蓝道袍,但他的声音温润有力,带着微妙的韵律起伏,如一汪山泉娓娓道来教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郭玄瞳孔骤缩。
“师兄,今天夫子留的课业好难啊,你给我讲一遍可好?”
“师兄,教教我金光咒吧,明日便要考校了!”
“师兄——”
“尔等勿要吵闹,朝行已臻幽逸,是我真一教继太清师祖后最有望成仙的一个。”须发皆白的道长扣指弹出一枚铜钱,力道不大但速度极快,先后打在少年们手上。
“修得圆满的道者已有百年未曾出现,如今妖灵肆虐,正法蒙尘,而朝行之名,必会在三清榜上——你们万不可烦扰他。”
躲在门扉之后的小道童掰着手指算了算,祭酒、在家、出家、山居、幽逸、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