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商云埋首于医庐里为苏子玉配药,等闲见不着林霜寒,果然觉得内心那股莫名的躁动慢慢平复了下来。见着了苏子玉的脸,也觉着顺眼了许多。
“苏兄,感觉如何?”
商云拔出苏子玉腕间长针,问道。
苏子玉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几分,但觉手臂间漫上来一层麻痒之感,而原来的刺痛之感已大为减轻。
“好多了。多谢商门主。”
商云将染黑的银针擦拭干净,一面对着方子择药,一面淡淡道:“不必谢我,减字木兰本就是千丝门泄漏而出。我身为门主,理应担此重责。”
“而况且,我本也不是为了你。”
苏子玉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商门主是为了,阿落了?”
商云回过头盯了苏子玉一眼。后者笑得无害,仿佛只是随口一句闲聊,并无旁的意思。
商云转过了目光,用银勺挑了些粉末放在小称上细量,从容回道:“林姑娘与在下有几分旧日交情,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只是几分旧日交情么?”苏子玉的目光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商云的侧脸。
他缓声道:“商门主与阿落也曾有过婚约,如今婚约解除,我成了阿落的未婚妻。商门主,你会心有不甘么?”
他说话间带着调侃般的笑意,仿佛这也只是他一时兴起的随口一问。
商云称量的手一顿,险些把勺子里的药粉洒落出来,他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正当苏子玉再要开口之时,商云回转了身子,面上的神色依旧从容裕如。
他带着笑道:“苏公子说得哪里话。我当年与林姑娘的娃娃亲,本就只是两家之间的戏语罢了,做不得数。而况且,那时我与她皆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娃娃,哪里懂得什么婚约不婚约?又怎么说得上,甘心不甘心呢?”
是了,他一面说,一面在心中想,只因昨日林霜寒突然带了人叩他山门,事出意料,他方才一时情绪波动。
此乃人之常情,并不意味着什么。
退婚那日他呕出一口血,也不过是被那“天下第一好人”的牌匾气着了。而如今,他也不过是惦着小时候的几分情谊,而对故交生出的正常的怜惜之情罢了。
商云笑得桃花眼弯弯:“苏兄安心便是,商某还没那么小心眼,不会趁机给你下毒的。”
他背过身去,往药匣子里去取药。
苏子玉应着他的话笑了两声:“商门主言重了。”眼角余光忽而瞥见廊子一头缓缓行过来的身影。
拱起手向商云做了一揖,他道:“商门主这样说,苏某便放心了。不知可否请商门主帮在下一个小忙。”
商云没回头:“什么忙?”
苏子玉道:“实不相瞒,在下虽与阿落定下婚约,却常常觉得同阿落并不算十分亲近。不怕商门主笑话,来千丝门前,苏某也还担心商门主同阿落旧情复燃呢。”
他一面说,一面注意到那个行近的身影渐渐慢了下来。
但见商云仍旧是背对着他:“苏公子说笑了。”
苏子玉又提高了些声音,继续说道:“既然商门主对阿落仅只是故人之情,并无旁的心思,不知往后苏某可否向商门主请教些关于阿落的旧事?苏某想,更多几分了解她,才能更加照顾好她。”
商云捡药的手一顿,随口想要应下。但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抗拒情绪来,迫使他迟迟不能说出一个“好”。
他沉默了良久,这才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苏公子这可就为难在下了。实不相瞒,这么多年过去,曾经那些旧事,我也都忘光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苏子玉轻声道。
商云说罢回头,忽而一怔。
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青衫的女子,正是林霜寒。
商云一下子就愣住了。
林霜寒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亦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笑了一笑:“这几日,辛苦商门主了。”
商云但觉几日来好不容易凝就的从容淡定又裂开了一条缝,他心头重重一跳,禁不住便去寻思: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她,方才都听见了?
林霜寒对商云说罢,又垂首去看苏子玉:“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便是。”
她语气清冷,面色也没什么变化。好似这种“探问旧事”的事情,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并不意味着丝毫旖旎。
苏子玉在这样冷清的情绪之下,也不知该怎么反应,只好愣愣应了一声。
林霜寒又问道:“身体如何?”
分明是句关心的话,此刻说来不知为何却冷冰冰不带一丝关心的情绪。
苏子玉有些疑惑。纵使林霜寒平日里性子冷淡,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就好像,就好像冷淡之下,隐隐藏着些不高兴一般。
这一点情绪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