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一松,茶杯便掉在金砖上,摔了个粉碎。
容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身前是一个格外美艳的华服女人。
她虽已三十多岁,脸颊却仍旧光滑如剥了壳的鸡蛋,眼角竟然看不出一丝皱纹,肌肤甚至比刚及笄的少女还嫩。
她向来只会笑,只会哭,但不会生气,至少让人看不出来。
茶盏一碎,立刻有两名婢女上前 ,一个收拾地上的狼藉,一个替她揉手腕。
她浅浅淡淡地看着容屿,嗓音也是浅浅淡淡的,“我也没想到,这种手段能将你算计进去。不是她太高明,就是你不行。”
她顿了顿,道:“但我认为,她的手段并不高明。”
容屿面无表情看着脸妃,“是孩儿不行。”
“你知不知道,后宫里的风言风语已传到朝堂之上,群臣对此颇有微词……”她轻轻抚着怀中那只银毛蓝瞳的猫,话锋一转,问道:“你父皇有几日不曾召见你了?”
“三日。”
“因为他这三日都同容玄那小子喝酒。”
容屿哦了一声。
容玄母妃乃前朝公主,他生来注定与皇位无缘,也许这也正是父皇宠爱他的原因之一。
“哦什么?现在那小贱人死无对证,风言风语传得愈发激烈,你打算怎么做?”
“想必母妃已有对策。”
不管莲妃说什么,容屿都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从不反驳,从不顶嘴。
大殿中安静得针落可闻,那只银毛蓝瞳的猫忽然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莲妃轻柔地抚了抚它柔顺的银毛,说出来的话却十足冷淡,“将你宫中的婢女全部调走,这几日专心读书,无事莫要踏出殿门一步。”
“是。”
出了凤栖殿的宫门,淡金色的阳光打在他秀气的脸上,竟生出一丝暖意。
冬天就要过去了。
※
“屿儿近日在做些什么?”
永安帝衣衫松垮,斜斜倚靠在绣榻上,手中托着一个空酒杯。
莲妃身着一袭鲜红的纱裙,猫儿一般缩在绣榻下,赤足下垫着花纹精致的波斯地毯。
“陛下,臣妾也不知。”
她执了长嘴酒壶,给永安帝斟了一杯酒,酒珠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清晨时悬在叶间的露珠。
“你不知?”
“臣妾不知。”
“你是不是他亲娘?”
“是。”
“既然是,你这个当娘的不知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
莲贵妃笑了,倚在永安帝臂中,温柔地道:“他既犯错,惹陛下不悦,臣妾自然也不悦。若是对一个人不悦,又怎会想见他?”
永安帝眯了眯眼,似乎有几分愉悦。
“你真认为那婢女之事是你儿子做的?”
莲贵妃道:“臣妾相信陛下的判断。”
“这宫中之事千回百转,只凭朕一人之断,难免会冤枉几个人……”
说到这里就够了。
莲妃爬上榻,肌肤雪白如腻,面如桃花,红袍下是一双线条优美的腿,脚踝上系着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个金铃铛,一动一叮当。
桌上的鎏金镂空香炉腾起丝丝香雾,满室春光。
深夜,宫殿歇了灯,唯有檐下的灯笼发出幽暗的光。
芙蓉帐里传来一阵低沉且微弱的声音,初听只以为是睡梦中人在说梦话,但若仔细再听,却像是魔鬼的诅咒。
一串串听不懂的口语淌进耳朵里,直教人心底发怵。
莲妃披一袭轻纱,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一双美丽的眼睛不复往日波光流转,似幽暗的潭地,闪烁着冰凉而细碎的光。
黑的发,白的脸,恍然看去竟有几分鬼气森森。
她双手轻轻按住永安帝的太阳穴,嘴里喃喃不停,永安帝呼吸沉重,睡得很沉,沉到就算现在老天爷降下一道惊雷也听不见。
他身在梦中,身在一座光线微弱的宫殿里,只能看到四周飘扬的白色纱幔。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眼前的纱幔被一把镰刀割破,锋利的镰刀直直砍在他的□□上,顿时鲜血如注。
永安帝脸色发白,捂着小腹,大喊,“羽林军何在?护驾!护驾!”
话音犹未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把镰刀卷下纱幔,再次朝他砍来。
这次永安帝看清楚了,脸色已开始发青,那是四个人身马面的小鬼。
身子高得像树,痩得像柴,手中的武器像一柄长枪,枪头却是弯的,像锋利的镰刀。
这不是宫殿,是一个灵堂,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椁。
“父皇,父皇……为何要算计孩儿……”
一阵又轻又细的男音传来,轻得像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