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将夜,苏家塆东部靠溪流的一家一进院落,人声嘈杂,锣鼓喧天,四处张贴着喜字,红绸也挂满了整个院子。
院子中央搭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戏台,戏台周围摆放着十几个圆桌,宾客满堂,虚无坐席,喜气洋洋。
“裴夫人,可真是好福气阿。娶了里正的掌上明珠苏清桐做儿媳。将来你们裴家在苏家塆就有个正经身份了。这倒插门插得好阿!”一名老媪正端杯向主桌上的裴王氏敬酒,说话间还不忘比起大拇指赞扬。
说起这倒插门,裴王氏的火气就噌噌噌地往上涨。
他们家因受她兄长牵连,举家从京城被流放至岭南地带。刑满时身无多少盘缠,只好寻了最近一处位于武荣州南安郡闽县的苏家塆定了下来。
不料这南方村落不容外人,他们裴家在此举目无亲,颇受当地人的迫害。为了活下去,她儿裴让之求娶了苏里正苏颂最宠爱的二女、闽县县令苏开为表妹——苏清桐为妻。今夜就是两人大婚之日。
裴王氏忍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地摆了摆手,将杯盏推了回去,道:“李大娘,你记错了。不是倒插门,是那苏大娘子嫁进我们裴府。”
“哦哦哦,是我记错了。这是在你们裴家院子里呢。”李大娘痴痴的笑了两声,又凑了上去,“不过,今后可没有人敢再数落你们裴家了。有里正这尊大佛撑腰,咱们巴结你们还来不急呢。”
因李大娘过分靠近,口中异味直愣愣地传入裴王氏鼻内。裴王氏忙将手中的帕子挡住鼻,避过身去,强忍着厌恶道:“大娘,你吃醉酒了。我让人扶你回去坐好。”
“我没醉!”李大娘打断裴王氏的话,急忙站定身子,试图掩盖自己那摇摆不定的身姿。然没过多久,她就弯腰干呕了几声。
此举惊得裴王氏连带着椅子往后撤了几步。她眼瞅着李大娘干呕后用袖子擦嘴,袖子离开之际,口水粘连袖口拉出一道晶莹剔透的丝状。惹得她心中那股嫌恶之意陡然生了几分。
“裴夫人,离得那么远作甚,一同来饮酒阿。”李大娘将手往身上胡乱抹了几下,又扬起谄媚模样,东歪西倒地朝裴王氏扑了过去。
裴王氏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连殿前礼仪也不顾了。猛地起身将李大娘推开,然一边掩鼻后退,一边呼喊着婢女,“知书,知书,快!快将她拉走。”
知书是她的贴身丫鬟,当时裴府内一应奴仆都遣散干净,唯有知书留了下来。
知书得了令,疾步上前将李大娘嵌住,将人半拉半拖的拉到一处空座位上安顿好。
这下裴王氏连面都不装了,黑着脸走到亲家苏里正苏颂的身旁,俯下身道了句“身子不快”,便匆匆忙忙地回了北屋撒气去了。
这桩婚事她本就是不同意的。
他们家原是河东裴氏的旁支,儿郎在京城有个正六品侍御史的官身,又有娘家兄长御史大夫的身份撑腰。要不是遭小人暗袭,落了难。他儿要娶的可是士族权贵之女,哪里轮的得上什么里正之女,县令表妹的。
他们也配?
......
戌时,宾客成群结队地离去。裴府也渐渐地从热闹非凡的样子归于寂静模样。
此时,西屋裴让之寝卧。
苏清桐正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喜床上,她手中不断绞弄着手帕,有些坐立不安,又有些兴奋不已。
今夜是她和裴让之的大婚之夜,这一日是她从前万万不敢肖想的。
她追求了数月都未成功的郎君,上月竟然登门来找她阿爹说要娶她为妻,还要尽快成婚。这让她感到十分诧异。直至今日都如同做梦一般,仿若这一切是她的臆想。
吱呀。
房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连同屋内挂着的红绸都被震得来回晃动。
旋即,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从门口处踉踉跄跄至屏风处,又一路跌跌撞撞到床榻前的圆桌处停下。
来人坐在椅子上,躬着身,喘着粗气,半晌支支吾吾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房中?”
苏清桐认出来人的声音,将手中的手帕绞得更狠了。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我、我是你的娘子。”
“娘子?”裴让之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发散出几个影子的苏清桐,忍俊不禁道,“这么多个娘子,都是我的吗?”
苏清桐身体一顿,他竟醉酒到了这种地步。
思考之际,裴让之又问:“你为何盖着块红布,是不能见人吗?”
“当然不是”苏清桐立即否认,伸出手朝自己面前的桌子指了过去,“这盖头是要你拿喜秤将其揭开。”
“喜秤?”
裴让之疑惑,并未看苏清桐指的方向,转而朝四周扫视了几眼,在没有看见苏清桐描述之物后,摇了摇脑袋直言没有看见。
“怎会?”苏清桐脑中又回想了一遍自己拜堂后喜娘交代的一应事宜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