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黑的早,医院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姚诗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拼命抵抗,尖叫大喊:“不准过来,走开走开。”
邬言摁住了她的肩膀: “妈,你看看我,妈!”
姚诗惊恐地完全认不清眼前人是谁,最后打了支安/定,才镇静下来。
医生说可能是应激反应,推去做了检查。邬言想到最坏的事,会不会是那些人对姚诗做了什么,怒气无处发泄握紧手一拳锤在墙上,那粗糙的墙面划破了他的皮肤。
池意吓坏了,踮起脚抱住他:“邬言,我找到阿姨的时候她精神状态挺好的,可能只是医院陌生的环境让她太紧张了。”
邬言回抱她搂紧,脸埋在她的肩颈,温热湿润的感觉让池意心里动容。
邬言无意间碰到池意冰冷的手才发现她刚为了方便把礼服裙摆撕了,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邬言连忙把西装脱下包裹在池意的腿上,在腰处打了个结。
他摸摸池意柔顺的头发,去开水间倒了杯热水,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我先去交钱。”
池意握着热水,身体才回暖了一些,透过水蒸气她看向邬言离开的背影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邬言哭,男人眼底通红,强忍着心中的懊悔和害怕。
等池意的一杯水见底,邬言终于回来了,掌指关节处缠了一卷绷带,另一只手拎了一双粉色棉拖鞋,和他一身正装有些反差。
邬言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脱下,池意皱眉“嘶”了声,这才意识到后脚跟磨破了,那皮连着鞋子被撕下来,鞋子后跟渗着血。
邬言什么都没讲,认真地给池意消毒,用嘴撕掉创可贴贴在伤口处,然后给她穿上棉拖鞋,坐在她的身边。
池意其实挺害怕邬言这种性格的人,开心亦或是难过都不会讲出来,只会自我消化掉,默默地把一切事情处理好。
邬言抬眸看着检查室的灯,池意突然想起一件事:“邬言,刚才有个男人过来说是阿姨的老公,可是我记得你爸爸不是…”
池意话语停顿,因为她看到了邬言指尖颤动了一下,而后他神情有些急切:“在哪?”
池意指了指走廊的尽头。
邬言站起身,刚走出去没两步,又回来扯出一抹笑,是想让池意放心:“等我一会,我问问医生有没有祛疤的药膏。”
池意看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痕估计都结痂了,但还是点点头:“好。”
只不过他再次离开时,池意害怕那男人是骗子,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就在这等,哪也不去,有事叫一声我立马报警。”
邬言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嗯,乖。”
*
走廊尽头的户外玻璃院子,一个男人戴着黑色大沿帽背对着邬言,指尖的火星快燃到手了才把烟蒂弄断,扔进垃圾桶里。
邬言站在离他五米不到的距离,每走一步仿佛脚上灌了铅。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转过身把帽子摘下,满头灰发久经风霜:“小言。”
邬言没回他,只是上下打量着,即使心里有过这个想法,依旧难以置信,直到记忆中的脸和面前这个男人重合。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大概是血缘无法割舍的父子,就算这么多年没见,邬煦阳在看到邬言的第一眼还是能猜出对方脸上写着什么:“是在老范那吗?”
邬言声音略哑:“更早。”
邬煦阳走近他,看清楚了儿子的面容红了眼眶:“我,对不起你们。”
邬煦阳想抬手拍拍他肩膀,却被邬言侧身躲开了:“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邬煦阳讪讪收回空落落的手:“什么…”
邬言攥紧手,面上带着些怒气:“我说你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
“我在研发长生的药。”邬煦阳知道自己这么做定然会受到很多人的误解:“小言,你在殡仪馆工作了那么久难道不想长生吗,那些家属和往生者经历的死别有多痛苦,我无法想象以后我和你妈离开这个世界留给你的无尽悲伤。”
邬言仿佛听到了个笑话:“邬煦阳,你还记得你入殓爷爷遗体时说的话吗?”
邬言的爷爷是九十二岁逝世的,在当地算喜丧,有一个绝对不可以犯的忌讳就是嚎啕大哭。
邬家从祖上干的就是入殓师,也没有什么朋友,亲戚也都觉得晦气,不相来往。
爷爷逝世那天只有几个同行的过来帮忙,邬言那时候小,明知道不能哭还是躲在角落默默擦眼泪。
那时候邬煦阳带他去看躺在棺材里的爷爷,穿着寿服神情十分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说:“阿言,不要哭。爷爷虽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但依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生活,而我们也在去的路上,终有一天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