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扰的人声渐消渐退。
清寒和春柔顺着一条人造溪流到了花园尽头,见着一处幽静的小院。
院子里栽着紫薇树,凌霄缠绕在上,树旁置了张藤榻。
任少云诗意地栖息,仰望天空,数着白云。
湛蓝的天色,一团一团的云,遭遇身不由己的命运,任由风吹向远方。
清寒笑道:“令尊寿辰,你在这里躲清静?”
任少云听见人声,坐起来一看,不好意思地朝清寒笑笑,坦率道:“我不喜欢那些亲戚,每逢家宴相聚,他们总要问东问西,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清寒环目一扫:“这么热闹的日子,瘟神怎么不在?”
“瘟神?”任少云一怔,清秀白净的脸上漾起一丝惊惶,“该不会是说表哥吧?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说!”
清寒无所畏惧,付之一笑:“我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任少云无奈道:“我有父命在身,不得不回来迎客,让他陪我接待,不把人全吓跑才怪,半个金溯城的人一看到他的脸,连我家大门都不敢踏进来……”
任少云唤来仆人,挪了两张椅子,邀清寒和春柔坐。
春柔不敢,任少云温柔地道:“没事,这里没有外人,坐吧。”
春柔谢过任少云,就在清寒的旁边坐下。
任少云将装满小食的八宝寿桃盒推给她们:“请用点心。”
清寒见春柔一声不吭,顺手拿了一片芍药花饼给她,道:“怎么不吃?有人请客!”
春柔双手接过,无意中对上任少云温柔的双眸,脸唰地一下红了。
清寒看看春柔,木讷道:“你的脸怎么红了?很热吗?”
春柔被清寒这么一说,脸蛋不由变得更红,使劲地摇头。
任少云触到春柔的目光也是腼腆地移开脸去,岔开话遮掩心里的悸动。
他看了看清寒,闪烁的双眸流露出敬畏:“你真不像个世家小姐。你从不摆架子,也没有那些小姐们娇生惯养的习气,难怪表哥待你如此特别。”
“你不是也一样,家大业大,没有半点纨绔子弟奢靡的习气。”清寒吃着饼,继续道,“瘟神待你我不是一样么,哪里待我有什么特别?”
任少云干笑:“你弄洒他辛苦熬成的药,他什么也没说,要是换成了我,一准把我家房子也点了!”
春柔惊讶,忍不住问:“小爷真会这么做呀?”
任少云点头:“除了修竹居他不乱来,那里有韩旻看顾,别的地方哪有他不敢点的?”他摆摆手叹道,“你们与他处的时日短,不了解他。有一回他出府游逛,也不知怎么和城中一位颇有名望的私塾先生交恶,骂他乱收钱财还误人子弟,回府后提笔写了一幅挽联找人送去,把那私塾先生活活气死了,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清寒惊讶:不动刀枪致人于死地?他有这能耐!”
任少云点头:“不要轻易开罪他,没好果子吃,你们觉得韩阎王可怕吗?”
清寒和春柔一致点头。韩旻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纵使他手中没有剑,眼睛里也透射出剑的寒光,哪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令人望而怯步不好亲近。
任少云望着天空出神,喃喃道:“他小时候比韩阎王还阎王呢!”
清寒的眼睛闪过不可思议的光。
任少云微微一笑:“连我娘都说,他小时候的严肃得像小老头,许是姑夫对他的管教太过严苛,直到他十一岁遇到变故,回来后大病一场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
清寒端起茶喝了一口,垂眼静坐,回想起来,她同墨竹锒铛入狱的那一天,他跟她提过片段的往事——“那年我十一岁,年幼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身边带着韩旻、暮悦,都是自小长大的弟兄,晨欢感染风寒没有同去,幸亏他没去才躲过一场劫难。”
清寒问道:“他究竟遭遇过何事?”
任少云道:“当时我还小,很多事都是听我娘说的,只知韩旻日夜兼程背着表哥回王府,马都跑得倒地吐白沫星子了。表哥失血过多,发着高烧,命垂一线,姑夫四处求医,药石无灵,后来,喝了沙蛟血才起死回生。”
春柔大讶:“沙蛟血?我第一次听说,这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
任少云歉意地笑笑,这问题他答不上来:“还真不好说,我没亲眼见过,但表哥确实活下来了。姑夫不知从哪里得来,韩旻试过后,才给表哥服下。”
清寒忍不住问:“韩旻替他试饮,不怕中毒?”
任少云回答:“韩旻主动要求试药,韩氏一族,风骨忠义,姑夫仙去后,韩旻的爹韩旷办过丧事,挥剑自刎以身殉主,要是表哥有闪失,也许,韩旻也会……哦,说起中毒,他们倒安好,只是二人饮了沙蛟血得了失眠症,夜里不睡觉,累了只在床榻靠一靠,表哥为了这个怪症状才自行学医,四处游历,寻找解药,可惜,至今没能琢磨出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