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被夜决明一拂袖,落至马背带了回去。
可是这些日子,他既没将她囚禁,也没对她施刑,而是把她留在了他的身旁,饮食起居,寸步不离。夜决明这样做反让清寒焦虑痛苦,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惶恐。每一次,他麻木不仁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的心里就跟着发怵,完全摸不清,他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
萤火和小莲找不到坞钥的下落,无功而返,夜决明竟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们回去歇息。
清寒稍许安下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窗外,天空阴沉得可怕,地狱谷披上一层锈红。
秋风尖厉地呼啸着,木格窗咯吱摇撼,清寒静默端坐,门外有三条高大威猛的鬼犬依在门槛边守着,皮毛漆黑,垂着尾巴,血红的双眼里专一地注视着主人夜决明的一举一动。清寒极讨厌鬼犬,它们虽然是狗却是狼的近亲,尖牙锐齿,凶猛异常。
清寒蹙眉别过头,看着夜决明净手、烹茶。
濛濛缭绕的茶雾之中,他面无表情,动作娴熟,像一位置身世外的隐士,气度优雅闲适。
夜决明摆下青瓷茶盏,给清寒斟上茶,整了整衣衫在她的对面落坐。
清寒终于忍耐不住日复一日如此亲近的煎熬,狠下心,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夜决明恍若未闻,举起茶盏轻抿,道:“喝茶,不要负了这一杯香雨露芽。”
清寒心神恍惚,听不见外面的风声,只听见血管里的血液缓缓流动,她尽量维持镇定,伸手捧起茶盏,夜决明“赐”茶也是第一回??他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香雨露芽茶如其名,清香扑鼻,口感鲜爽。
清寒轻抿着,心中惴惴不安,不能够品出什么好滋味??
夜决明放下茶杯,双目一瞬不瞬,深沉地凝视她,终于将旧事重提,道:“清寒,你真是枉费我一番栽培,你以为可以跟坞钥一起活着离开地狱谷?”
清寒坦白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夜决明道:“灯蛾扑火,自取灭亡,你们原本还能安安稳稳快活些日子??”
清寒垂下眼帘:“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做一些喜欢的事。”
夜决明自斟自饮,问:“你想做什么?”
清寒知道瞒他不过,坦白道:“我想找我的家人??”
“家人?他们需要你,当初就不会抛下你,让你在冰天雪地里受冻、挨饿,流落成人嫌狗厌的乞儿!”
清寒自我宽慰道:“爹娘会这样做,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想起春柔穷苦的身世,看过任夫人慈爱的样子,就开始往好处去想了。
夜决明看着清寒澄澈的双眸,想起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天真无邪。
他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地狱谷阴沉沉的上空。
他有过家人,也渴望过亲情、友情??
夜决明本来没有姓名,只有一个混号叫作小六,他的娘亲是巷子里人尽可夫的艳妓。
自从他记事起,就在窑子里干着最低贱的活,浣衣洁茅房,受尽白眼嘲笑,讥讽辱骂。
“这些便盆都冲干净咯,晚上客人等着用呢!”
“狗杂种,你娘昨晚睡了几个?嘻嘻嘻?”
“你就是下流的人,养出来的下流胚子!一辈子见不得光!”
这些人这些话都当成耳旁风,吹过算过毕竟娘亲是温柔的女人。
晨曦,客人离去,他爬到娘亲的床上。
她揉着他,擦掉他委屈的眼泪,说攒够了钱,就离开这鬼地方,找风景如画的小村过安生日子。
他答应娘亲会很努力地帮忙攒钱,起早贪黑,劈柴洗衣,幼嫩双手满是血泡,心里却不觉着苦。
七岁的那一年,娘帮他洗过澡,还扑了一点茉莉香粉,换上干净衣裳,真的带他离开了窑子。
小六满心欢喜,追问:“娘,我们去哪?”
娘亲微笑着不说话,拉着他的手,上了一辆雇来的马车。
小六好奇地揭开车帘探头张望窗外风景。
马车一日日深入偏僻荒凉之处,他一日日渐觉心中忐忑不安。
一路上小六忍不住问娘:“娘啊,我们到底去哪啊?”
娘亲却总是敷衍道:“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小六问得多了,娘亲就闭口不答。
马车载着母子二人到了种满枫树的山谷,小六跟着娘亲从车子上下来。
迎门的是两个哑奴,领着他们穿过蜿蜒的山径,来到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脸容瘦削,颧骨突出,一双三角眼精光闪闪,面向刻薄刁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小六扯扯娘亲的衣袖:“娘,我们走吧,我不喜欢这里??这里什么味啊,好臭!”
娘亲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