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茹娜自幼被娇宠惯了,有些事未必能顾虑周全,但背后总有人为她做好了一切,叫她不必为这些繁琐事务费心。
江瑞自然知道那人是谁,但他没有偷听他人说话的爱好,快步走远,将那些声音抛在身后。直到听不见了才放慢脚步。
他心下觉得好笑:想不到曾经痴傻憨纯的少年皇子,也学会为他的心上人筹谋打点了。
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庸医误人,那天山雪玉莲到底没救回七皇子,只让他回光返照了一段时日,终究难逃夭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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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一味将希望只寄托在六皇子身上,而是暗中参与了六皇子建立的北狄与大晟的生意往来中,渐渐成为其中关键。他在等一个适合时机叫六皇子派他去插手大晟那头,那时便能顺理成章地回到大晟。
原以为余下的日子会一直这般波澜不惊,没成想一个转折突如其来——
皇帝突然驾崩,四子为夺位兄弟相残,京城大乱,流血不止。内斗到最后,几位皇子被杀,仅剩的镇北王也伤重残废,难当大局,诸世家蠢蠢欲动,欲另立明主。
这些都是淑妃那边的人的递信透露出来的,而淑妃背后的母族陈氏之意是:愿拥立六皇子为尊,切切盼驾归。
换言之,六皇子这颗弃棋又活了,他捡漏了。
听到这个消息,六皇子简直如在梦中,他从没想过皇位有一天可以落在自己身上,在皇图霸业和如今的宁静安逸间摇摆不定。
“依你看,我当如何?”六皇子长叹惆怅道。
江瑞也算是他的心腹,他犹豫不决时也想听听身旁人的意见。
江瑞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但焉知六皇子心中没有偏向,在这种问题上他绝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于是只忠心耿耿道:“奴才浅薄,不懂这天下之势,但不论殿下志在何方,奴才自当追随殿下以报君意。”
这件事还得再添一把柴,可作为一个奴才,他不该是那个推手。
但他知道最好的推手是谁。
阿茹娜一向强势,可在这个问题的抉择上,她却未曾干涉六皇子,更没有强烈要求他必须留在自己身边。但这并不意外着她不在意这件事,她心中惴惴不安,还是悄悄地召来了六皇子的心腹,过问六皇子的心思。
“殿下似乎确有此志,但尚在踌躇中。他对奴才说实不忍让公主受离乡之苦……”江瑞没把话说死,又说:“奴才不敢断言。”
江瑞垂手侍立,看起来再恭敬不过,绝无半句虚言。
阿茹娜还有什么猜不到呢?皇权在握触手可及,六皇子顾虑的无非是自己罢了。
她咬咬牙下了决心道:“不就是大晟吗?他若舍不得我,那大不了我跟他走。”
于是那一年,草原上最自由的那一只鸟儿甘心追随心上人的身影,为他远走他乡,从此再没回过草原那片辽阔的天空。
转眼间,新花万枝,柳条自垂,又是一年春好处。
但皇宫中的气氛却不并和洽。
今年是新帝登基元年,新政未行而选秀先行。
说白了,是诸位大臣对新帝还有所顾虑,想借着选秀拉拢帝心。而皇帝新立,在朝廷中势弱还未能站住脚,多被掣肘,竟不能拒。
为着选秀这事,皇后十分不悦,已同陛下置气半个多月了,陛下因此甚是烦忧。皇宫中人人被这气氛裹挟,生怕行差踏错,连春日惯有的欢快都低沉了几分。
这日午后,皇帝新封的东厂督公在太极宫求见陛下。
江瑞刚从宫外回来,才命人进去禀告,便见阿茹娜气冲冲地从里边迎面走出来,神色不快。
“臣参见皇后娘娘。”江瑞退到一旁避让,低头行礼。
陛下令他组建东缉事厂,以访谋逆妖言大奸,暗窥朝臣举动,为皇帝鹰犬。皇帝命他为东缉事厂督公,乃是正三品官衔,也算是以太监之身做了朝臣了。
他近来甚得陛下重用,风头正盛。但阿茹娜见了他仍没有什么好脸色,没说半句话径直从他面前离开了。
他虽是奴才,但毕竟是皇帝亲信,阿茹娜对他并不陌生,还算熟稔,往日阿茹娜并不会对他这般无视。
江瑞又行了一礼,目送皇后离开。江瑞心知他这必定又是受了皇帝牵连,皇后顺道看他也不顺眼了。
他一走进殿中,果见殿内一片狼藉,碎瓷连带着汤汁撒在地上,有宫人正在小心清理。御桌前皇帝的脸色与方才的皇后如出一辙。
他支着头,手指按在太阳穴上,闭目眉头紧锁。
江瑞无声走到皇帝身侧。
他们有着主仆的默契。皇帝似是知道他来了,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江瑞便默契地接上,手指不轻不重地缓缓按在皇帝的太阳穴上。
皇帝的神色渐渐放松。
江瑞没有立即禀报事情,而是静默着为皇帝按摩。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