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走,忙上前拦住她,挠了挠头:
“罢了罢了,既然你来了,我不让你看主子一眼你岂不是不安心,你跟我进——”
宋玉:“不用了,我还是回去——”
陈吉顺急了:“不行!”
见宋玉不解地看他,陈吉顺面上有几分尴尬,讪笑着解释道:
“都到了门口了,若是不进去,让人看见岂不是要说我侯府待客不周,宋姑娘还是进去喝杯茶吧。”
宋玉看了看四下里空旷无人的街道:“行……吧。”
陈吉顺在前面带路,背着宋玉偷偷松了口气。
临近西院,陈吉顺暗暗活动了一下脸颊,换上一副悲恸的神情,这才回头对宋玉道:
“宋姑娘,你自己进去吧,主子心情不好,不愿意房中人多,我便不进去了。”
宋玉瞅了他一眼,被他脸上哀伤的表情感染,心里没来由沉重了几分,默默点头:
“好。”
宋玉缓缓走到门边,在门口站了站,就是没有勇气推门进去,几次想就此离开算了,可一回头对上陈吉顺满怀期待的眼神,她又无奈转回头。
正犹豫着,忽然,房间中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宋玉不及多想,急忙冲了进去。
房间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谢燕昭穿着一身雪白色中衣趴在床上,面色沉得可怕。
床跟前的地上是一个摔碎的瓷碗和一滩黑褐色的汤药。
谢燕昭见她进来,眼神闪了闪,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
“你来干什么?”
宋玉进来前本还有些忐忑,可谢燕昭所表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脆弱,让她将那些忐忑尽数抛诸脑后。
许是因为谢燕昭所表现出来的脆弱,也许是谢燕昭替宋玉挨了二十大板,亦或者仅仅只是屋中的光线温暖柔和,两人之间竟然奇异地没了往日里的剑拔弩张。
甚至在彼此之间还奇异地流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宋玉轻叹一声,上前蹲到床边,将碎瓷片从地上捡了起来,轻声道:
“你这次伤得太重,即使再不爱喝药,也要逼着自己喝下去才能好得快。”
谢燕昭继续将脸埋在枕头里,没说话。
宋玉等了半天,见他不说话,又道:
“你若是嫌苦,我做些红糖糯米糕来——”
“若是喝了能好,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宋玉的话未说完,谢燕昭忽然从枕头中抬起头,出声打断她。
她这才看清谢燕昭整张脸白得吓人,而他眼眶一圈红色,在苍白如雪的脸上看起来便更加明显。
他的眼底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的雾霭遮障其中,如一滩淤泥满塘的死水。
宋玉手猛地一抖,瓷片划破她的手指她也浑然未觉。
她愣愣地看着谢燕昭,半晌才从绷得紧紧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你……哭了?”
谢燕昭眼神微黯,狼狈地转过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没有。”
宋玉很少见到谢燕昭哭,唯一一次是两年前谢燕昭喝醉了,两人坐在城外霖河边的草地上,他抱着她痛哭了一场。
后来她才知道,那日是谢喻舟的生辰,而谢贤在外办完差,从江南昼夜不停骑了三天三夜的马,特意赶回来,就为了和陆芸一起为谢喻舟庆生。
那之后没过多久就是谢燕昭的生辰,谢贤显然将他生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幸好宋玉特意做了一根马鞭送给他,又提前学了一曲拜寿的戏曲唱给他,和孙方他们也算热热闹闹给他办了一场。
那之后,她再没见过他的眼泪,直到半个多月前那个暴雨夜。
许是想到从前的事,宋玉心中颇有些触动,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来。
她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扯了扯谢燕昭蒙在头上的锦被,柔声问道:
“可是疼得厉害?”
谢燕昭沉默了良久,再抬头看她时,他收起了所有脆弱,好似又将自己装进了一个刻着“冷漠”二字的躯壳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面色沉冷而疏离,淡淡道:
“我说了我帮你与你无关,若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宋玉没料到他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不由颦了颦眉,问:
“你到底怎么了?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
“没有!你走吧!”
谢燕昭冷硬地打断她的话,随后尤嫌不够一般,补充道:
“往后若没什么事,不要来侯府,你——不配。”
宋玉瞳孔骤缩,一颗心倏然沉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耳中一阵阵嗡鸣声,周遭一切仿佛都没了声音,就连谢燕昭方才那最后一句话都变得让她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