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都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东巷那座远近闻名的茶楼了。
据闻这楼由当地一富商投资所建,却不取那招财进宝的吉祥名字,反倒舞文弄墨一番,从前朝诗人的文章中拈出一句“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名曰雅怀楼。
雅怀楼依湖而筑,非但景致优美,平日里也是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世家公子、走卒贩夫、贤士侠客,皆能于此地掏掏钱袋品上几口茶润润嗓子,闲聊半晌八卦再各赴路途。
皇都之地,天子脚下,多的是别人瞧不见的熙来攘往。
午时四刻,一身布衫的说书人如约而至,抚尺一响,大多数人皆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楼内大堂却并未完全安静,因此时许多人都噤了声,围桌而坐的二三人声交谈便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若是能寻到,大富大贵必然指日可待。”
桌旁另一男子衣着不凡,许是哪位臣官府上的少爷,一手拍桌乐呵道:“我已托黔州的友人四下打探这玉璧踪迹,大富大贵又有何,若是真能寻到,本少爷仕途那是一片光明,哈哈哈……”
同座的其余几人皆是面露歆羡。堂上亦有不少普通百姓,有人闻言,面有不忿,说:“这玉璧还未找着,便已开始异想天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便都是这副德行?”
也有人反驳:“圣上素来看重这皎云玉,如今失窃,多少人上赶着去找?你找不到,便觉着其他人也和你一样?”
“谁知道这玉到底存不存在啊?我可没听谁说见过!”
人群叽叽喳喳争论了起来。
角落里的一方桌前,青年男子姿态闲适,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杯壁,面上笑意隐现。与不远处的闹腾氛围格格不入,却也并不显眼。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适时打断了堂下争辩,笑呵呵道:“各位看官聊得如此激烈,不知还有没有兴致听小老儿我讲故事了。”
此人也不是日日都会来到雅怀楼,一些因他专门来此听书的人登时便不乐意了:“阁下几个都别吵了,该是余先生说书的时候了。”
堂内总算是不再有人出声。
那被称为余先生的说书人轻摇折扇,摸了摸白花花的髭须,道:“上回说道崇王与王妃的故事,今日见大家所讲,老夫我临时改了主意,便来讲讲这潜月。”
底下早已有人期待地私语起来,青年闻言,轻飘飘地睨去一眼。
说书人徐徐开口:“潜月城主闻道清与夫人祝云霁少时相恋,两人成婚后更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并育有一子,名唤……”
“沉玉。”
角落里,青年不知何时已起身,踱着步走到临窗之处,对那同样独坐桌前的少年笑着唤,“怎么见了我这个老熟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那玄衣少年转过眸来,语气却不愉至极:“你唤我什么?”
“……闻琏,行了吧?”
那青年无奈似的摇摇头,旋即动作自然落座在他对面,抬了抬下颌示意闻琏看向堂内,语带打趣,“不听听?”
说书先生仍在娓娓而道,却被一道声音蓦然打断——
“得了吧老余,少讲点这些久远又无趣的情情爱爱。”
堂中一壮汉隔着人群遽然出声,他仰头灌下一碗酒,转瞬又哈哈乐道,“要俺说,提起这潜月,最有听头的还是灭城那夜的事。”
他语气虽夸张,却仍是有旁的听众出声附和。
“对啊对啊,倒是从未听老余跟咱们讲过这事。”
说书人见状,却只是微微摆首,道:“此事小老儿我也不甚了解,怕是说出来各位也听得无趣。”
又有一男子出了声,打扮像是常年混迹酒楼的平民看客,语气神神叨叨得很:“我倒是听说啊,是因这潜月城内部分城众偷习蛊术,后来不受控制自相残杀,这才灭了城。”
“蛊术?可这潜月不是向来研习医术,悬壶济世吗,怎会出了习蛊之人?”
一席话引起了周围许多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那男子。
“诶,你们是不知道,听闻这潜月最开始是医蛊皆修,只是后来为了避风头,选择弃蛊研医,实则城内还是存了不少偷习蛊术之人,否则当初仅凭善医,又怎能在咱们东虞和那夏国的多年争锋中独善其身?”
“竟是如此……”
众人一阵唏嘘,许是觉得此言颇有道理,你一言我一语地,再度热议起来。
闻琏收回视线,面上窥不见什么情绪,倒是那青年仍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这栾都果真是有趣,我不过随意找了个茶楼坐坐,也能听见这些好玩的。”
“卫弦,你也果真是闲得很。”闻琏没什么兴趣听他讲这些,淡声讽了一句。
那被唤“卫弦”的青年也不恼,悠哉为自己斟上了茶,“你这古怪脾气,也不知那郡主是怎么同意让你留下的。”
闻琏听他此言,置在案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