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东暖阁内,中年帝王搁下手中奏折,一双鹰隼似的双眸无澜,视线投向面前臣子。
这臣子正是右相尹俦,他头颅微垂,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朕记得爱卿协理政事,向来鲜少过问军务,今日此举,倒实在有些令朕惊讶。”元乾帝缓缓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东虞自建朝伊始,最大的劲敌便是与之实力相当的大夏王朝,两国政权更迭间,交好时有,摩擦亦有。早年崇王率军征战,威功赫赫,是以东虞在军事层面并无忧虑,直至多年前崇王身死,其下领导的赤影军就此失去核心,日渐式微,几乎成了散军。
元乾帝未曾不因此事而忧虑,然许是天遂东虞,如今大夏皇室覆灭,若非其下世家勉强支撑,怕是早成一盘散沙,就连幸存的亲王现下也身处东虞,往昔势均力敌的威胁早已不存,帝王对于军备一事便也放心不少。
可今日尹俦至此,竟突然提及这支几近废弛的赤影军,他拱手躬身,道:“赤影军乃崇王殿下当年一手培养出的骁勇精兵,如若就此埋没未免可惜。”
“爱卿此言,莫非是认为东虞近来并不太平?”元乾帝眼眸微眯,沉声问。
尹俦又哪里敢应上这句话,继而又答:“并非如此,老臣不过也是为国事着想,才会向陛下提及此事。”
元乾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旋即抬眸,朝一旁沉默伫立的青年看去:“时卿,你怎么看?”
“赤影军既是由崇王培养,如今若想要再度训练起来也并非易事。”时榭声音淡淡。
“说到底,想要接手这赤影军,有一物必不可少。”元乾帝露出几分笑来,又看向尹俦,“尹爱卿,今日前来,可正是为此?”
眼见着谈话进入了正题,尹俦敛去眸中闪烁的精光,一字一句道:“不瞒陛下,老臣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虎符一事。”
想要统领这赤影军,虎符便是关键之物。
尹俦言罢,一旁的时榭却似意识到什么,遽然抬眸看来,眼中早已不复先前淡静。
只因他知晓,这掌管赤影军的虎符分为左右二符,右符留存于皇室,而那左符……自崇王殁后,应是始终存于王府。
而崇王府,如今只有郡主辛珂。
“虎符如今有一半在王府,爱卿这意思,是让朕下令收回?”
尹俦顿了顿,恭声又道:“大夏经屠宫之变,虽元气大伤,陛下却也不可轻视其下仍存的几大门阀世家,依老臣拙见,这虎符是时候应当收回了。”
瞧见座上帝王因尹俦所言似是有了动摇,时榭不免神色微肃。
他料想到元乾帝对辛珂的宠爱是出于其父崇王的原因,可若是收回虎符,自此失了价值的辛珂又会是什么处境?
时榭蹙眉,道:“右符历来由将领保管,且崇王其人本就在民间颇受赞誉,陛下若无故随意收回,怕是不可取。”
“时卿说得在理。”元乾帝沉吟,似是陷入了思索。
尹俦却是扯出几分不甚真切的笑意,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要禀。”
“何事?”
“陛下可还记得,前段时间长公主中毒之事,如今迟迟未能找出真凶?”
元乾帝鹰眸一窄,语气冷下几分:“爱卿可是有什么线索?”
恰逢此时,宦官孙德掀帘而入,带进个奴婢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见了圣上,登时便抖抖索索地跪了下去。
“见……见过陛下,奴婢是公主府上的丫鬟,那日长公主寿宴,奴婢曾亲眼见过……郡主带来的贴身侍女,往……往长公主殿下的茶水里掺了毒!”
“当真如此?”元乾帝面上掠过阴霾。
那丫鬟颤着声音,整个身子伏在地上:“奴婢所言皆是事实,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尹俦接过那女子的话道:“据老臣所知,往年长公主大寿,郡主从未赴宴,独独是这一次,便出了此事,实在离奇至极。”
“就凭这些,便能判定此事由她策划?尹相这般实在有失偏颇。”时榭抑住眸中冷色,反驳道。
“国师大人瞧着倒是信任郡主,可您与她非亲非故,这份信任,又是从何而来呢?”尹俦眯着眸子笑了笑。
元乾帝不动神色睨了一眼时榭,转而道:“依尹爱卿看,应当如何?”
帝王何尝不懂他本意如何,不过是为先前的打算寻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郡主素来骄纵逾矩,这是皇都百姓皆看在眼里的,不想她如今更是生出歹心,有意谋害淑嘉长公主。”
尹俦语气凝重,拱手道,“老臣认为,崇王之女辛珂,留不得。”
*
“这个时辰将你唤来,实在是本宫的不是。”
殿内,尹意欢为面前少女的杯盏中添了些花茶,笑意融融。
此间酉时将尽,夕阳捱在天际,渐渐被浓云覆盖,漫出泛